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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黎小声抱怨道,“你们想过怎么在徐敏之和翠微之间切换吗?我感觉这等会儿上去要给跪啊……”
许珊非常有个性地回道,“我不喜欢翠微那个哭哭啼啼的苦逼的样子,所以也不想演她。等下上去可以照实说。你看无论是《牡丹亭》的戏文里头,还是在真实的情节里头,她都是在扮演弱势的一方,非常被动,等着男人帮,等着徐敏之救,最后是等着秦子敬回来。”
舒盼没说话。
她感觉自己还在神游回忆着那个意犹未尽的传梦,之前在陆辰良身边的时候,她设计当中的小翠身如浮萍,性格上是比较脆弱温婉的,正和留学归来的徐敏之,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性格。
经过昨天一夜惊魂,她好像忽然明白了徐敏之于小翠的意义,如同陆辰良于她,那是重生的开始。
歌女翠微先是家境坎坷,被卖做歌女,日日夜夜学着那些曼妙缠绵的曲调,只为了取悦来往的男性。在漂泊了半生之后,她更因性命轻贱,遭人转卖,差一点被要远去他乡,为了活下去,她做出了生平第一个自主的决定,托身于他人做了深宅之中的妾室。
在这一切的漂泊和孤苦,都在遇着了徐敏之后骤然结束,一个跟她一样热爱昆曲,教会她渴望自由和生命的女人。至此,庭院深深,却在也关不住她婉转柔美的歌喉。
都说剧本里的徐敏之是新时代的坚强女性,翠微又何尝不是呢?
从肉体到精神的蜕变,她的坚强隐忍字字句句都在那声声唱段之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她唱的杜丽娘,才是《牡丹亭》的这段凄美爱情故事的灵魂,如同她脸上那颗标志性的泪痣一般,一个女子耗尽一生,坚韧追寻的梦境之中的真爱,又怎么不令人动容?
“盼盼,盼盼——”
许珊的试镜刚结束下来,她干脆就真没试翠微,梁先见她如此坚决倒也有那么几分徐敏之的定力,大笔一挥,将她纳入备选,反正都是嘉扬的,万一别人砸锅了,顶上总是没问题的。
许珊下来推了舒盼几下,感觉她似乎还在沉浸在思考人物的情绪当中,不禁有些头疼。
试镜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转眼间整个房间已剩下不到五人,昆曲已听了数遍,前排的导演组成员都有些审美疲劳。曾黎已经上去了一小会儿,她显然没有底气说服梁先,于是在演完小翠之后,硬着头皮演了一小段徐敏之。
梁先的反应平平,在他看来不是,问题不是曾黎那张娃娃脸,就根本不适合这电影里的任何一个古典女性角色。陆辰良设计这个角色的时候,有些说不出的私心,无论是气质还是外形设计,都偏向舒盼那一挂……
他甚至还怀疑过,这是陆辰良对云芳菲的执念,毕竟这个舒盼原来不过就是个替身。
看了看空荡得只剩几人的屋子,梁先的助理喊出了最末位的名字,“嘉扬传媒的舒盼可以上来了。”
第166章翠微的忧郁(捉虫)
曾黎和许珊都没走,他们两个有点担心舒盼现在的状态。
她有点魔怔了。
曾黎跟舒盼一起拍过戏,知道她在演强烈情感表达的戏份之前,基本上都有那么半个小时是完全不跟人说话的。因此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她都说不清楚舒盼到底是那种类型的女演员。
要说天赋,舒盼并不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平庸,但要比努力,她却是曾黎见过的所有同辈当中付出最多的。
应该是舒盼真的很喜欢演戏吧。
曾黎俨然成为了舒盼的小迷妹,而许珊比自己试镜的时候还要紧张,她的脚趾头都蜷缩起来了,屏住呼吸静候着舒盼的表现。
舒盼深吸一口气,走了上去,没忘记恭恭敬敬地弯腰鞠了个躬,“我是舒盼,来自嘉扬传媒,代表作是《大漠英雄传》。”
唐笑这个角色给她带来的那樽水晶杯还在头顶闪闪发光,就是可惜她以真实身份演电视剧的时间还是太短,除了唐笑以外,能拿出手的角色很有限。
最中央位置坐着的梁先点点头,率先给了她一点鼓励,“你是最后一个试翠微的,拿去看看,稍微准备几分钟就可以开始了。”
比起梁先尚算厚道的态度,周边围坐的几人就可说是反应各异了。表情最为严肃的是坐在最右边的齐裕进,舒盼猜得出来这人大抵是被文化部派过来过目女主演的。
《游园惊梦》这个电影是嘉扬打着昆曲传统文化策划的第一个项目,文化部对此有意慷慨,前提肯定是演员要过关。齐裕进还不太清楚舒盼跟陆辰良的关系,他昨天就提出过要单独见舒盼,无奈陆辰良这个中间人忽然出事,舒盼临时失约,多少都给他造成了一个不太妙的第一印象。
齐裕进将一张台词拿给舒盼,干干地笑了几声,“舒小姐,想见见你的庐山真面目,还真是有些难度。”
舒盼装作听不懂他话中挑刺的意味,硬着头皮接过那张足以决定她生死的薄纸。齐裕进的确是有理由责怪她的失约,但当他之所以卯足了劲儿挑刺,其原因不乏有他自己早已相中了一位女演员。
齐裕进更看好曾经跟顾千千搭过戏的林媚,林媚前面也来试戏了,整体感觉都很到位,人如其名,雄性动物都能感觉到她身上显然就有一股江南女子妩媚柔情。
舒盼收起心思,看了看那短短几行的描述:翠微独自在破落的庭院之中回忆徐敏之,含泪说词,背后传来脚步声,翠微回头,见着的人却是秦子敬。
这场景,只需翠微一个人的表现力足以。
舒盼长舒了一口气,担心了好久会现场考验让人唱一小段牡丹亭的考法终究是没有出现,毕竟不少女演员都跟舒盼一样,根本就不适合唱吴侬软语一般的昆曲,强行让她们来一段,试镜现场简直会变成灾难。
——“我可以了。”
舒盼不再看那张纸,须臾之间,翠微、徐敏之和秦子敬三个人形象在她脑海里已经各自过了几遍。
“这么快?”
一个较为喑哑的略带着些惊讶。
悉心教导过舒盼几天的那位昆曲老师并不在,今天来的这位丁老先生还要更大牌,资历更老一些,他似乎不太喜欢舒盼,轻咳了两声,对舒盼这样不走心的准备,不冷不热地对梁先抱怨道,“身段还可以,人看起来倒不大精神。小陆恐怕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千挑万选,也不见得要了个精细的。”
梁先心想说,老人家您就少说两句吧,被你吐槽眼瞎的那位现在还夭寿一般地躺尸在医院里呢。
“行,那就开始吧。”
周围渐渐沉静下来,舒盼将一寸乱发捋到右耳后,指尖点过之处,那颗泪痣仿佛鲜活起来了一般,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柔媚,她双肩耷拉下来,闲闲地坐在塑料椅上,翘起了二郎腿,从侧面望去,一双美腿尽显出修长香艳的弧度。
紧接着,舒盼从手包里掏出一支烟,象征性地做了个点燃的动作,重复了几次之后,怔怔然地看着手中的香烟,面上的表情怅然若失。
她终究是没有抽烟,仿佛连得到这点精神麻醉寄托,对翠微而言,也是残酷的。正如同徐敏之的离去,如同这曾经繁荣庭院,在经历战乱之后,沦为偏偏的废墟。
这姿势有点厉害了……
梁先最先有了反应,他是知道舒盼对研究翠微做出过一些努力,却并不知道她身上的天赋和灵性这么惊人。同样是穿旗袍,他也看过顾千千穿旗袍的试镜片段,那种为爱郎憔悴痴心的哀愁,到了舒盼的身上统统化作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忧郁。
这种忧郁是翠微特有的,是每一个曾经得到,却有失去的风尘女子身上,共同的叹息。
舒盼站了起来,试镜的房间里安静得仿佛只能听见高跟鞋点地的声响,她看向四周,双目含泪,一脸悲戚之色,右眼下的泪痣愈发生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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