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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也是冷锅冷灶,得半天才能吃上饭,不如我们就在外面凑合一顿吧。回头打些酒,再买些肉,晚上我们娘儿俩好好吃顿好的。”
一听个“肉”字,阿愁的眼立时就放了光。自穿越后,她就再没闻过肉味儿了。
“嗯!”她用力点着头,那馋模样儿逗得莫娘子忽地就笑了起来。
于是,再一次,阿愁发现,其实她师傅长得挺好看的……
*·*·*
一路走来,被莫娘子那温暖的手掌包裹着,阿愁倒并不觉得怎么冷。因莫娘子不爱跟人亲近,来的时候她只一个人走在前面,阿愁默默跟在后面,如今则是她紧紧拉着阿愁的手,于是,不用担心跟丢了的阿愁便开起小差,游移着双眼往街边上瞅起热闹来。
今儿是小年。除了那扑灰破落的永福坊,只要略齐整一点的坊间,都有里正组织街坊们于街边挂起了红灯笼,还到处都张贴了大红纸,上面写着一些吉祥的字眼儿。
看着满街的飘红,不由就叫阿愁想起秋阳那个年代里的春节来。那时候也是如此,每到过年时,社区也会组织人把街道装饰一番,还会组织一些会写毛笔字的,义务给大家写春联……
阿愁正想着,历史上的大唐不知道有没有春联这物件时,忽然就看到前方出现一幕眼熟的场景——
坊间的街边,排了一溜的长桌。长桌的一边,是乱哄哄围着的坊间百姓;另一边,则是几个穿着儒衫的文士领着一群少年学子,在往裁成细长条的大红纸上写着字。即便阿愁看不到他们在写什么,这一幕也足以叫她怀疑,他们是在写春联了……
这些明显是被先生们带出来“参加社会实践”的孩子中,有人衣饰普通,看着就是平民出身;而有些,则显然出身不凡,身旁不仅有专门替他们磨墨的侍女侍者,不远处还站着一些膀大腰圆的侍卫。
这些人里,看上去最为引人注目的,似乎是一家子的仨兄弟。最为年长的那个,约十二三岁年纪,穿着身青色锦衣,眉目生得很是文秀俊朗。他的身旁,是一个十岁出头的高个子少年。那张扬的剑眉朗目,倒是和他身上那件极惹眼的大红色五彩丝绣锦袍十分相衬。再过去,那最小的弟弟则看上去似乎有些瘦弱,一张小脸埋在一袭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白狐大氅中,倒叫阿愁一时没能看清他的模样。
自穿越过来后,阿愁就发现,和后世那些有着全面营养的孩子不同,这世间的孩子竟是十有八-九都生得有些歪瓜裂枣。且不说她自己,就只她家楼下那生了一鼻梁雀斑的“二木头”孙林二,只因他皮肤比邻居的孩子们都要白些,就已经于坊间挣得一个“小宋玉”的绰号了。至于说她们房东家那个和秦川长得一模一样的周昌,则早在五六岁时,就已经是闻名广陵城的一枚“资深”小美男,甚至还因着这名声,曾被那已经故世的刺史府老太君特意抱去相看过……
因此,当眼前出现如此出色的一家三兄弟时,也难怪街坊们全都当稀罕似地围着那三人看个不休了。
而显然,那仨兄弟是久经这样的场面的,竟是没一个露怯。
就在阿愁也跟路边闲人一样,瞅着那仨兄弟时,她的耳旁忽然就刮过一句话:“那是王府的小郎君。”
直到这时,阿愁才注意到,一旁远远站着的那些侍卫里,果然有几个身上穿着王府的制服。
于是,阿愁一下子就想到惠明寺藏经阁的房顶上,那个拿小铜镜照她眼睛的王府小郎君来。于是,她立时扭头看向中间那个红衣少年——同样的大红衣衫,该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她盯着那红衣少年看个不休时,最怕个人潮拥挤的莫娘子已经拉着她快步从那排长桌前走了过去。阿愁原还想再回头看一眼的,不想前方忽地爆起“啪”的一声脆响,听上去像极了爆竹声。顿时,她的注意力就被吸引了过去。
因此,她没有看到,红衣少年身旁那个裹在白狐大氅里的男孩,忽然抬头向她看了过来……
此时的阿愁,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街道对面,那几个拿着线香放鞭炮玩耍的小男孩。
就阿愁所知,大唐时所谓的“鞭炮”,可还是真正的“爆竹”——把竹节扔进火里去听响的那种“爆竹”。而被那些男孩拿在手里耍着的,则明显是类似于后世的那种“鞭炮”……
于是阿愁终于可以肯定了,此大唐非彼大唐!
许她直勾勾的眼神看上去有点傻,当下竟勾得一个淘气小子点了个爆竹就扔到她的脚下。
阿愁本能地一脚将那爆竹踢开,却再想不到,她险些因为这一脚而闯下个大祸。
那爆竹被她踢到街边,恰正好落在街边停着的一辆马车旁。那突兀的炸响,直惊得驾车的马“唏溜”一声长嘶,眼看着就要惊了马。亏得车夫站得离那马不远,看着不对赶紧扑过去紧紧扣住了马勒。路边的街坊和侍卫们见了,也都一涌而上帮着忙,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而正一边走着一边默默想着心思的莫娘子,却是一点都没有看到阿愁的那个小动作。见那马要惊,她赶紧拉着阿愁快走几步,想要避开这可能的威胁,却不想竟被一个壮汉伸手给拦了下来。
看着那汉子身上的王府侍卫制服,阿愁不由就是一阵紧张。
莫娘子则是一阵莫名其妙。见阿愁下意识地握紧了她的手,她只当阿愁这是害怕了,便将她护在身后,皱眉问着那汉子道:“你有何事?!”——却原来,莫娘子并不认得这王府的制服。
那沉着脸的侍卫才刚要出声,就听到后面写着春联的那些孩子中,有一个孩子叫道:“不是她,是对面那个扎冲天辫的小子。”
于是那壮汉立时丢了她俩,扑向马路对面那个正准备开溜的淘气小子。
那淘气小子的家长看到自家儿子手上拈着的线香,哪还能猜不到这是怎么回事,便赶紧冲过去向着车夫和那侍卫一阵打躬作揖的赔礼道歉。
因看着没了她的什么事,阿愁的八卦劲头就上来了。她踮着脚尖,有心要往那围在马车旁的人群里瞅个究竟,却叫她那不爱多事又不喜欢凑热闹的师傅硬是拉着她,飞快地避开了那渐渐围拢过来的人群。
虽然有不少街坊都被马车旁的热闹给吸引了过去,不过长桌边依旧围着不少的人。至于那些写着春联的学子们,大概是要守着斯文的缘故,虽也有人抻着个脖子往那边瞅着,倒是没一个凑过去。
桌边,那曾引起阿愁注意的红衣少年看看马车旁的热闹,再看看莫娘子师徒渐远的背影,低头对他弟弟道:“那丫头可真没礼貌,你帮了她,她竟也不来道声谢就这么走了。”
裹在白狐大氅里的男孩也在看着阿愁的背影。待他转过头来时,却是引得那些依旧围着这三兄弟的大小娘子们忍不住发出一阵低低的赞叹声。
这孩子虽然比他兄长矮了约有半个头,可看上去二人似乎年纪相仿,也大约十岁左右的模样。男孩生得极是标致,一张小脸被那雪白蓬松的狐狸衣领衬着,却是愈发地显得他肌肤如晶玉般洁净无瑕了,偏一双眼又如墨玉般深邃莫测——任是谁初见了这张脸,都极容易把他误认作是个女孩,不过,只要和这孩子对过一次眼,就再没人会有这样的误会了。
裹着狐裘大氅的男孩看着阿愁的背影轻皱了一下眉,然后扭头问着他两个兄长道:“我怎么觉得那女孩看起来很有些眼熟?二十三哥,二十六哥,你们可认得她?”
穿着青色锦衣的男孩只摇了摇头,那大红锦衣的男孩则不客气地嗤笑一声,道:“我可再不认得这么丑的女孩。”又笑道:“这倒奇了,居然还有你觉得眼熟的人?当初你刚醒时,可是连话都忘了该怎么说呢。怪腔怪调的,十句话里只能叫人听懂一两句。”
这里三兄弟看着莫娘子和阿愁的背影嘀嘀咕咕时,阿愁已经跟着莫娘子走远了。因此,她二人是既不知道写春联的桌边有人正议论着她俩,也不知道一个妇人看完马车旁的热闹挤出来后,正疑惑地看着她俩走远的背影。
*·*·*
阿愁跟着莫娘子快要走出这个坊区时,远远听到身后似有人叫着“阿莫”的声音。她扭头一看,却是立时就认了出来——后面追着她俩的,正是那大喇叭王大娘。
师徒二人对了个眼,阿愁正准备说,“要不我们装作没听到”,那莫娘子已经拉着她于路边站住了。
王大娘跑到近前,却是撑着阿愁的肩一阵喘息,又道:“叫我好追。”
莫娘子挑着眉梢问道:“大娘找我有事?”
王大娘的眼珠骨碌碌一转,抬头问着莫娘子道:“你是于这边坊里有生意,还是回娘家去了?”又看看她俩空空的双手,肯定道:“看样子不是有生意。那就是回娘家了。”又笑道,“这早晚,都快到午饭时间了,你娘家竟没留你用饭?怎的?还是说,你跟你娘家兄弟吵架了?可是他们又逼着你嫁人了?要叫我说,你何苦跟你兄弟拧巴着,你又不是那黄花大闺女,挑个差不多的,趁着这会儿年轻颜色好,赶紧嫁了得了。这女人啊,越老越不值钱……”
这会儿王大娘几乎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阿愁的肩上,偏偏她还说着这些不讨人喜欢的话。于是阿愁抬着个头,装着个天真无邪的模样问着王大娘道:“大娘今年多大了?”
王大娘顿时一噎。便是莫娘子为人一向严肃,这会儿也差点没能绷住。
见莫娘子木着张脸,看起来不像是会喝斥她家小养娘的模样,王大娘立时不满地嚷嚷开了:“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却是终于离了阿愁的肩,不再拿她当拐棍使了。
莫娘子这才低头对阿愁道:“太没礼貌了。问上了年纪的人岁数,该用‘高寿’二字。”
阿愁再没想到,一向严肃的莫娘子也有这般俏皮的时候,不由忽闪了一下眼,脆生生地应了一声:“是。”
师傅二人的一搭一挡,直气得王大娘的脸腾地就胀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