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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绛紫轩书房内,一声接一声近乎抓狂的哀叹声此起彼伏,宛清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神情异常萎靡不振,一手往前了滚沾了墨的羊毫笔,在纯白的纸张滚出来一条黑线,眼睛睁得圆溜,恨不得瞪穿了毛笔才好。
梳云站在一旁,眼睛就那么望着那支笔一眨不眨,外面竹云进来,就见宛清嘴巴撅着,了无生气的憋闷模样,在看着梳云脚边的废纸篓子里小圆纸团,忍不住轻笑出声,将一杯清茶递到宛清跟前“少奶奶,您也练了一个时辰的字了,也该歇一会儿了,可别累坏了小少爷,回头少爷要是知道了,定是要心疼的。”
竹云说完,梳云稍昂了有些酸涩的脖子“就是,少奶奶,这练字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急不得,要慢慢来,反正少爷也没说您一定得学会。”
趴在桌子上的宛清听了,瞥头斜眼睨了梳云一眼,然后扫了竹云一眼,直起身子气闷的拿起那张涂鸦的纸,上面只有两个东倒西歪的字,混蛋“你们看看,练了多少天了还是一点没变,照着这速度下去,我就是练上一辈子,白发苍苍牙齿掉光也写不出来一个端正的字,他要是心疼他儿子,会禁我的足罚我练字吗?不学会成吗?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我的字丑,让我在家练,我要是练不好,回头传出去,我还如何立足?!”
竹云梳云听得掩嘴笑笑,就是在外间的南儿北儿都在抖肩膀,都知道宛清是跟莫流宸杠上了,少奶奶也知道自己的毛笔字难看,向来都是能避则避的,没想到少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点面子不给的批评她,莫不是打着出征见不着少奶奶,少奶奶拿他没办法的吧,她们都有心劝说两句,可也无话可说,说让她们少奶奶一手的字,鸡扒出来的也要好看上三分,要是被少爷呛一呛就奋发图强了,那可是好事一桩啊,梳云轻咳了下嗓子,才道“少爷定是嫉妒少奶奶能拿鹅毛笔写的一手漂亮的字,他自知比不上,所以成心的打击少奶奶,少奶奶,可不能让少爷小瞧了去,不过,上午练一个时辰下午练一个时辰差不多了。”
宛清听着上午一个时辰下午一个时辰,眉头都扭成一团了,她的确在书房里待了一个时辰了,可手拿毛笔的时间都没有两刻钟,谁让笔头软绵绵的,一笔下去像是有自己的意识,完全不受她手腕控制,处处与她作对,就跟某人一样,宛清想着,眉头又抬了“这不是我的笔,回头给我重换一套来,我写不好字肯定是这笔不好。”
梳云听得嘴角微抽,竹云还是不忍心宛清那哀怨的眼神,都说孩子受娘亲的影响很大,少奶奶要是一直这么哀怨可怎么办,不会写毛笔字怎么了,少爷不过就是想给少奶奶找点儿事做打发打发苦闷的时间罢了,又不是真瞧不上少奶奶的字,再说了,少奶奶怀了小少爷这么不喜欢写字,将来小少爷生出来学着她可怎么办啊,竹云忙道“那就不学了,少奶奶又不是不会写字,用什么写哪来那么多的讲究,少奶奶,少爷每日都给您送封信回来,您当真不回?”
宛清耸了下鼻子“回什么信,我就在王府里禁足着,每日的练字练到废寝忘食的地步,日渐消瘦,茶不思饭不想,做梦都在写字,就怕写出来的字污了他那什么眼睛,把这些如实的告诉他,字没练好,我不会给他回信的。”
竹云听得只想抚额,少奶奶,您能如实一点么,废寝忘食的地步,要真到那地步,这字也不至于半点长进没有,竹云还想着劝两句,宛清眼睛一瞪,竹云就点头应下了,这些日子的信还不都是她帮着回的,她也在信里再三提让少爷把那话收回去的事,可少爷怎么就是不听呢?
宛清把桌子上的纸卷成一团,直接扔纸篓子里去了,才问道“这个月的月例都发下去了?”
梳云忙点头,扶着宛清往外了走,站在观景楼上,梳云道“已经让春儿几个小丫鬟发下去了,少奶奶,这都到入冬的季节了,这观景楼上风大,奴婢觉得这两边是不是该罩上棉帘子挡挡风?”
宛清眼睛扫了两下,罩上帘子那不是黑了许多,但还是点点头,那边竹云难得宛清主动问及这些事,忙道“少奶奶,这几日您的肚子是越长越大,以前是三四天得换身衣裳,现在怕是不成了,又是冬天,这衣裳该怎么做,还得您拿主意才成。”
宛清听了,手抚了抚六个月大的肚子,大着肚子穿衣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要是可以缩放就好了,宛清想了想,便道“一会儿我再想想,你们的冬衣都有着落了?”
竹云梳云还有那边的南儿北儿都连着点头,绛紫轩里的布匹多,少奶奶怕搁尘了一人赏赐了两匹呢,就是太珍贵了,她们舍不得穿,也怕外面丫鬟说她们不懂规矩,就想着留了以后做嫁妆,反正她们的月例多,特地去外面买了上等的棉絮回来,半个月前就开始做冬衣了,已经做好一身了,东西南北四府都分出去了,王府虽大,可都是些丫鬟婆子,没什么烦心事,时间就多了,有足够的时间制衣裳。
几个丫鬟在想着事,楼下有叫唤声传来,南儿忙去外面瞅了,回头看着宛清道“少奶奶,是王爷身边的小厮,说王爷在正屋等您,说是有事呢。”
宛清听得一怔,要说她这个儿媳还真是不大合格,好似没有专门去给王爷请过安,莫流宸给她禁足不许出王府,她对自己更狠,这么些天连绛紫轩都没出过,宛清不知道王爷来有什么急事,忙由着竹云扶着去了正屋,王爷坐在正屋里喝着茶,那烟雾缭绕瞧不清王爷的脸色,宛清忙上前行礼,王爷点点头放下手里的茶盏,王爷身侧的小厮手里拿了个包袱,就听王爷道“这是你母妃特地给你做的,天气渐冷,让你别冻着自己了。”
宛清听了忙接过小厮递上前来的包袱,再就是像王爷道谢,宛清抱着包袱真是高兴的不行,就是眼睛瞥到王爷眸底有一丝丝的嫉妒,宛清努力克制自己,问了几句王妃的情形,总之王妃一切都安好,宛清把包袱让梳云抱着了,见王爷没走,就知道王爷是有事要说,果然,王爷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玉瓶子,宛清觉得有些眼熟,就是不大记得了,王爷笑道“时间久了估计都忘了,这是当初你送父王的见面礼。”
这么一提醒,宛清还真记起来了,防止手皲裂的膏药,宛清脸色有抹赫然,就听王爷道“这该是你自己制的吧,父王找人试过了,效果很好,边关很冷,不少将士们手都皲裂了,于战争不利,如今宸儿不在,半月坊的事都有你做主,你把这防皲裂的药膏制一批出来,父王要派人送去边关。”
宛清有很长时间没管半月坊的生意了,因为京都的半月坊关门至今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她倒是闲来无事就写了好几张备用的方子搁那儿,冷魄去了北瀚,冷魂人在东冽,半月坊开门之日就这么一直拖着,似乎还真不是个事呢,宛清想着这防皲裂膏药正是半月坊开门的好机会,宛清想着便道“宛清一会儿就写张方子,派人送去制好,顺带制一批香出来,半月坊关门许久也该是时候重新开张了。”
王爷听了轻蹙了下眉头“宸儿禁了你的足,你身子也重了,能打理生意吗?”
宛清眼睛轻眨“不碍事的,看帐比写字容易多了,只是防皲裂的膏药以前也没有,这价格还得父王帮着定才成。”
王爷听了嘴角有些轻抽,宛清这是让他别忘记付银子呢,还说的这么隐晦,王爷忍不住摇了摇头“一会儿父王就进宫找皇上去。”
宛清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一码归一码,那些将士又不是锦亲王府的,而且这膏药要的也不是一盒两盒,宛清有些好奇,毕竟手皲裂与人的体质有关,边关也不是谁都皲裂,不知道这防皲裂的膏药怎么发放,到底所需的数量,宛清站起来送走王爷,然后回到观景楼的香室,这是冬天,用的香与以往不同,夏天炎热就该用冷香去燥热,冬日就该用暖香添暖意,不单是京都的半月坊要换掉一部分冷香,其余地方的也要,宛清就在香室里写香方,写了约莫十一二种,然后就是防皲裂的膏药了,用于边关的要不同一些,朝廷没有那么多的银子,只重在防皲裂,效果好就成,不似搁在半月坊卖的,要品种多,还要各种味道的符合各种各样爱好的人,还要精致的包装,这价格就得翻倍了往上涨,当然了,也有同雪花膏一样,物美价廉的,总之,各个需要的人都得考虑到,而且,一般皲裂的人大都是些劳苦辛作的人,得大批量生产才成。
宛清就防皲裂的方子写了四五张,只要稍稍变一变,那就是十几种了,宛清让竹云梳云誊抄了两份,让暗卫传到京都外的山庄,那里苏妈妈帮着训练了不少制香的姑娘,还有以前受伤将养的,现在都闲的没事,都巴望着半月坊重开之日。
宛清写好这些,才想起来王妃送她的包袱,忙去打了开来,里面是一件狐裘披风,通体雪白的,那毛摸在手上软和的不行,几个丫鬟瞧着眼睛都直了“王妃待少奶奶可真好!”宛清摸着狐裘,心里美的冒泡了,这可是王妃亲手制的,瞧这狐毛,也不知道王妃从哪里弄来的,王妃自己有没有,要是王妃只有一件还给了她怎么办,宛清想着便道“传令给半月坊,给我找些狐狸皮来,我也做件狐裘披风。”
梳云听得一愣,少奶奶不是有了么,转念一想,定是做给少爷的,忙转身下去了,竹云却是问宛清道“少奶奶,您既是决定半月坊重新开张,那谁任掌柜的?半月坊何时开门?”
宛清被问的愣住,扭眉想了想“掌柜的还是冷魄,那些记账的有小允做,至于半月坊重新开张,也不用上回那样隆重,过两日让小允在半月坊挂个牌子,现在是月初,这个月十五重新开张。”
竹云认真记下了,宛清把包袱系上,让竹云拿下去收好,走到桌子旁,准备端起茶盏喝着,那边北儿上楼来禀告道“少奶奶,冰娴郡主来了,就在观景楼门口候着。”
宛清听了怔了一下,随即把手中的茶啜了一口,点头道“请她上来。”
梳云眉头扭了两下,少奶奶平素可是不请外人来观景楼上的,怎么今儿请冰娴郡主上来,但还是转身下去迎接了,宛清还在啜着茶,冰娴郡主都到观景楼下了,她要再下去请她去正屋说话,就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了,前两日梳云还跟她重提了冰娴郡主望着观景楼发愣的事,不知道到底是有什么事找她,与其费脑子去猜,还不如听人家直接的问。
冰娴郡主来过观景楼两回,现在的观景楼与之前并无不同,所以也没提那些夸赞的客套话了,相互见过礼后,冰娴郡主就直接开门见山了“宛清,我今儿来是有事要问你的,你也知道,端宁和阮大公子的亲事原是定在这个月的月末,可我听到流言说延期了,还是因为端王爷的事,你大哥跟着端王爷去找铁匣子至今音讯全无,可是出了什么事?你别瞒着我,我知道你消息灵通。”
宛清摇摇头,莫流暄的去向她还真不知道,就是端王爷的事右相也一再叮嘱不许泄密,宛清宽慰道“大哥吉人天相,能出什么事,那些流言大嫂放在心上做什么?”
当真是流言就好了,这可是太后身边的嬷嬷告诉她母妃的,端王爷一个多月没有音讯传回来,太后质问皇上,皇上如实说了,冰娴握紧了宛清的手,眼眶有些红“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才刻意隐瞒的,那日父王炸了御书房所用的是炸弹吧,你把铁匣子打开了怎么不说,何苦让你大哥去追一个空匣子,以致我现在都没他半点消息。”
宛清听得眉头紧蹙,却是不言一语,冰娴知道炸弹可以说是巧合,可知道铁匣子被打开能说是巧合吗,同时知道这两件事的无非就是她和莫流宸还有王爷以及皇上还有右相,不知道她今天跑来到底是想问些什么,就听冰娴半抽泣半抱怨的说着,原来是想看看铁匣子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理由倒是合情合理,她也做过半年之久的世子妃,这铁匣子就是从他们手里头丢的,更是连累大御遭受战乱,她一直心愧难安,不管莫流暄是不是王爷的儿子,但是锦亲王府的子孙那是肯定的,当初若非因为莫流暄可以继承世子爷之位,手握这铁匣子,成为大御唯二的铁帽子,宁王爷也不至于把她嫁给莫流暄,现在铁匣子和世子的位置都还给莫流宸了,她只有一个心愿,就是亲眼瞧一瞧铁匣子里面装的东西,也算是曾经拥有过了,当初她没能打开是她福薄,想沾着点宛清的福运。
宛清听得眸底逐渐深邃起来,她既是知道铁匣子里面装的是炸弹的配方,还借着这些理由想看,宛清不得不怀疑,莫流宸一直怀疑宁王爷有异心,早在上战场之前就已经让暗卫去查了,更是把这事告诉了王爷,也不知道查的如何了,宛清想着便笑道“宁王爷倒是什么都跟你说,他都不怕你知道太多有危险,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铁匣子的确是被打开了,也多亏了那场大火,不然相公也打不开铁匣子,只是才打开呢,皇上就派了公公来收走铁匣子,大嫂也知道,习武之人对于重量的觉察比一般人灵敏不知道多少倍,相公便将炸弹记在了心里,又把东西原样放了回去,铁匣子引起三国战乱,要是知道被打开了,还不知道给我们带来多大的灾难呢,所以我和相公便瞒着了,前些时候才研制了两颗炸弹出来,原是想送给皇上的,哪知道皇上不要,还说是煤炭,父王觉得他侮辱了锦亲王先辈们的智慧,这才让皇上见识一下煤炭的威力,后来铁匣子的事就被皇上知道了,记载铁匣子开启的密码的画轴也被父王送给了皇上,你知道的,皇上怕我和相公守不住,他得自己保管了才放心,现在铁匣子丢了,要是画轴也丢了,锦亲王府可真担待不起,我们是臣,拗不过他,铁匣子还是原来的铁匣子,只不过曾今被打开过了一回,后来父王知道我们曾经打开过,没动里面的东西还隐瞒他,把相公一顿训斥了。”
宛清说了一大通无非就是关心第一句话时冰娴郡主的反应,果然有一瞬间的错愕,但随着宛清后面的话渐渐的没什么起伏了,宛清却是嘴角微弧,看来皇上身边果然有宁王爷的人,王爷的确曾秘密的把画轴给皇上送去过,不过那是假画的画轴,这事够隐秘,知道的没几个人,宛清反握着冰娴郡主的手“当初是我和相公刻意隐瞒才使得铁匣子的秘密没几个人知道,父王和皇上是不许泄密的,你既是知道,那我告诉你也不算是泄密,但是你得发誓不外传。”
冰娴郡主点点头,还是不大确定的来了一句“当真没拿出来?”
宛清摇摇头“那时事发突然,我们也不知道父王是要把铁匣子给皇上送去,当时是想拿出来的,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们也没那个胆子,铁匣子是锦亲王府祖传的,看看尚可,谁敢拿出来,万一损毁弄丢了,这责任谁担待的起?只要东西记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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