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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蜀军断粮,诸葛亮从祁山向汉中撤退。
颇具戏剧性的是,在这场战役中,双方主帅几乎都遇到了同样的内耗。司马懿和张郃内斗,导致魏军凝聚力不高,而诸葛亮之所以断粮,则是因为负责粮食运输的人,正是他最强大的政敌——蜀国重臣李严背后下了黑手。事后,李严即遭罢免。
司马懿望着渐渐退去的蜀军,心头感慨万千。战争整整持续了四个多月,在这四个多月里,他认清了敌人,也结识了朋友。
郭淮提议:“蜀军败退,下臣请求追击。”
司马懿按住他的肩膀:“你不行,你担不起这重任啊……”
郭淮略感诧异,却也不再坚持。
继而,司马懿转头盯向张郃。
“张将军久经战阵,经验丰富,还是请张将军去追击蜀军吧!”
张郃听罢,紧皱眉头言道:“兵法讲归军勿追。何况诸葛亮生性谨慎,每次撤军都不留破绽,我觉得不该追击。”
“张将军。”司马懿的表情瞬间变得异常凛然,他没等张郃反驳,直接扔出了军令。“我认为应该追击蜀军!”
张郃这辈子从未像今天这般屈辱过。四个多月里,他处处受到司马懿的压制,更没立下半分战功。想到自己年过古稀,也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机会再率军作战。张郃赌气迈步走出营帐,飞身上马。
既然要追击,必须大获全胜,一雪前耻!
以张郃的地位,他本该坐镇最安全的中军指挥战斗,可今天,他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身先士卒的年代,他要把这场追击视为此生最后一战。
张郃策马狂奔,不知不觉竟跑到了队伍的前列。
两旁的树林中早埋伏着诸葛亮布下的弓弩手。待张郃跑进伏击圈,箭矢飞射,张郃右膝中箭,跌落马下……
不多时,败讯传回司马懿主营。
“启禀大将军,追兵几乎全军覆没,张将军临阵战死!”
司马懿平静地点了点头。
是的,他在雍州最大的敌人没了。他又看了眼郭淮。
可朋友还在。
现在,司马懿再也不会为当初被赶出尚书台感到遗憾。他知道,自己或许永远回不到尚书台了。他不需要回去了,因为他已经成了魏国最强大的藩镇重臣。
士族领袖
魏都洛阳,朝廷接到了来自雍州的捷报——蜀军被雍凉都督司马懿击退。但捷报也伴随着噩耗。魏国资格最老且一生功勋卓著的名将张郃在这场战争中阵亡了。
曹叡为西境安定欣喜之余不免惋惜。
“蜀寇还没彻底扫平,怎奈张将军不幸身殒,这可如何是好!”
司空陈群也附和着叹息道:“张将军不愧为名将,确是国家的依靠啊……”
陈群只是顺着曹叡的话头随口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传来阵阵唏嘘感叹,仿佛叹气叹得声音越响,就跟皇帝和首辅重臣靠得越近似的。虽然,这君臣二人实在不算同一个阵营。
就在这时,卫尉(九卿之一)辛毗突然开口,说出了一句令陈群相当下不来台的话:“陈公!您这话可说得不太合时宜啊!当年,世人都觉得天下不能没有武皇帝(曹操),后来文皇帝(曹丕)继位国家照样安泰。世人又觉得不能没有文皇帝,现在陛下临朝,国运更加兴隆。少一个张郃,不损我大魏一丝一毫!”
辛毗驳斥陈群旨在振奋朝廷士气。
多年来,陈群稳坐朝廷首辅重臣的宝座,更是全天下士族的精神领袖。除了像吴质这种出身寒门,看他一百个不顺眼的人之外,即便是受他排挤的司马懿都不敢说半句顶撞的话。而出身颍川世家的辛毗,拿着九品中正制的好处不说,更跟陈群有同乡情谊,竟敢在朝堂上公然唱反调,这实在让人意想不到。
陈群听毕,心里一惊,愕然瞪向辛毗。这人怎么敢跟我作对?他脑细胞飞速运转,只在一瞬间,他就敏锐地找出辛毗话里一个破绽——辛毗拿张郃一个武将跟曹叡的爸爸和爷爷两代国君相提并论,绝对有大不敬之嫌。
陈群刚要借题发挥攻击辛毗,却见曹叡毫不介意,反而笑盈盈看着辛毗。这一笑,让陈群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苗头不对。
接着,辛毗不紧不慢又补了一句:“何况,雍州不是还有司马公镇守吗?”
更让陈群没想到的事发生了。众公卿听闻辛毗这话,一改先前的态度连声附和。
陈群明白了。是司马懿。公卿不是在挺辛毗,乃是在挺司马懿啊……他曾认为把司马懿挤出朝廷,自己就可以独霸首辅之位。但万没料到,司马懿在边境屡立战功,经过这些年,其影响力正不声不响地超过自己,且直接动摇了自己士族领袖的地位。
陈群知趣地低垂下头,以惯有的低调态度说了句:“辛君言之有理,老臣方才失言了,请陛下勿怪。”
曹叡当然明白司马家和陈家的竞争关系,他正是想借着抬司马懿来压陈群,见陈群示弱又揶揄道:“陈公怎么像根墙头草,真是善变!”
这要搁在往昔,早有无数同僚站出来帮陈群说话,但这回谁都没出声,更有几个人偷偷冷笑。
陈群什么话都没说。
他能清楚地察觉到曹叡此刻的愉悦。可他也清楚地知道,赢的不是曹叡,而是司马懿。
正如陈群所想的那样,曹叡没能高兴多久。
遗诏的枷锁
次日,司马懿的三弟——时任度支尚书(掌管后勤)的司马孚在朝堂上朗声读着一封奏疏。
“……雍州守备薄弱,蜀寇每次进犯总得靠朝廷派兵支援,朝廷中央军疲于奔命不说,更是延误战机。臣建议从朝廷调派二万军队长期驻扎在雍州。”
曹叡听罢,浑身哆嗦了一下。他是气的,也是吓的。把朕的中央军拨给司马懿,这老狐狸可真会调度军资。曹叡忍着没有发作,板起脸问道:“还有吗?”
“还有,雍州连年饱受战祸,军粮储备不足,臣建议从冀州调遣五千户百姓去雍州务农。”前文讲过,早在汉朝时,汉献帝刘协册封曹操为魏公,将冀州十个郡划入魏国,冀州乃是魏朝的发源地,冀州重镇邺城更是魏国五都(洛阳、许昌、邺城、长安、谯郡)之一。总而言之,司马孚这番上奏,说白了就是一句话——帮二哥挖皇帝的墙脚。
近些年,司马懿在外打仗,司马孚在内周旋。哥儿俩不仅军事上默契配合,更在政治上相互提携,又因为有九品中正制的保障,司马家族的势力得以迅速崛起,早跻身魏国第一等豪族的梯队。
曹叡憋着一肚子火,几次都想跳起来指着司马孚的鼻子骂,可他最终忍住了,因为他发现,公卿全都在力挺司马孚,而陈群则一言不发。
曹叡沉默了。“朕要好好想想。”
“臣一心为社稷考虑,望陛下三思!”
曹叡听他爸爸说过,当年司马孚也是这样自诩为曹植忠臣,而司马孚这副大义凛然的表情几乎成了他的金字招牌。曹叡强压怒气,咬着牙说道:“调中央军长期驻扎雍州万万不可!从冀州调遣农户……准了!”
曹叡一直把陈群当成头号敌手,但这个时候,他隐约有所察觉,司马家族的声势正赶超陈家,而屡立战功的司马懿,更成为魏国最不可或缺的实力派藩镇。这种不可或缺性对曹叡而言相当危险,这正是造就权臣的土壤。
司马懿这是要取代陈群啊……
按理说,遍布魏国全境的藩王正可以起到制约权臣的作用,可如今,藩王都成了被软禁的囚犯,要平衡臣子的权力根本是痴心妄想。这完全是曹丕酿成的恶果,曹丕临死前还特别下过遗诏,叮嘱后代既定藩王政策万年不变。
多年来,曹叡始终牢记曹丕临终前的警示。
“那些藩王个个嘴上挂着骨肉亲情,其实心里头都在觊觎你的皇位!”每当曹叡想起这话,总能感觉到曹丕把自己的手攥得生疼。魏国藩王的藩国多选在地少人稀的贫瘠之处,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屡次被强制迁徙,这是为了避免他们在一个地方待得太久形成稳固势力。譬如曹植,从曹丕登基至今总共被迁徙过六次封地,食邑也从一万户逐渐削减到三千五百户。
曹叡恪守着曹丕的遗训,但渐渐地,他也不免心生疑问:这么压制藩王究竟对不对?自己年纪轻轻,就要独自面对那些混迹官场数十年的老狐狸,倘若有藩王介入,自己面临的压力会不会有所缓解?眼下,藩王的实力越来越弱,而魏国的士族却被九品中正制养得越来越肥。
此刻,曹叡幡然醒悟,压制藩王根本就是个天大的错误。
是到改变的时候了!
公元231年9月,曹叡出其不意下了封诏书:“先帝曾说不准藩王进京,但朕与藩王理应彼此仰仗。想来朕也有十二年没见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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