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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来,数不清的世家豪门都跟司马氏建立起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反观曹氏皇族的地位则日趋没落,曹爽的老爸曹真死得早,人走茶凉,曹爽与那些士族的关系也就淡了。有两件小事可以看出公卿对司马懿和曹爽截然不同的态度。
每当司马懿见到同乡长辈常林,总是一揖到地,口中自称“晚生”。要知道,司马懿位居三公,常林仅是九卿,官位上差了几个档次。司马懿谦卑的姿态登时赢得所有人的好感。
曹爽当然也希望争取公卿支持,但他却处处碰壁。他打算跟四朝元老重臣卫臻结成亲家,被卫臻断然回绝。他又推举卫臻担任尚书令,卫臻照样推辞不受。结果,尚书令一职最终落到了司马孚手里。
曹爽无论干什么都会受到莫名其妙的抨击,他空有录尚书事的名头,但整个尚书台根本没人买他的账,全听尚书令司马孚的。他觉得仿佛有一堵巨大的不可逾越的高墙耸立在自己面前。曹爽很憋屈。对于他来说,满朝公卿,甚至包括郭太后在内,几乎全是政敌。司马懿则不这么认为,他知道所有人都可以争取过来,甚至包括曹爽,就算成不了朋友,至少也能稍加安抚,让对方敌视自己的情绪没那么强烈。
司马懿很低调,不用他开口,总会有无数同僚主动冲在前头替自己跟曹爽干仗。而他只须表现得尽可能谦逊,与曹爽维持面子上的友好就够了。
那么,郭太后和皇帝曹芳又处于什么角色呢?
郭太后干的事很简单,她整天待在曹芳身边,静静地观赏着朝堂上激烈的争吵,然后看哪方人数多就支持谁。曹芳干的事更简单,郭太后恩准了,曹芳便有模有样地跟一句——“准奏!”仅此而已。
自曹芳继位后的这几天,朝廷里吵架声就没停过。每天吵架的内容都不一样,但吵架的形式都差不多,基本是一票公卿跟曹爽作对,曹爽争得脸红脖子粗,司马懿则躲在旁边一句话都不说。
这天,大批公卿突然联名上奏,请朝廷授予司马懿都督中外军事、录尚书事的权力。
曹爽一看这架势就明白根本抵挡不住,再看看旁边的司马懿,依旧是沉着一张死脸默然无语,好像这事跟自己全没关系。
郭太后听着朝廷里一边倒的声音,目视曹爽问道:“大将军有什么想法?”
“臣……”曹爽在踌躇。他心想:争怕是争不过了。如果自己同意,或许会缓解一下同僚的敌对情绪吧。他咽了口吐沫,艰难地开了口:“臣,也赞同。”
郭太后有点不理解,为什么曹爽会主动放权?她身居后宫多年,明白权力和生存的关系。但听到曹爽这么说,便点了点头:“准奏。”
曹芳像往日一样扯开喉咙紧随其后喊道:“准奏!”
曹芳登基的第一个月,在政治斗争中尚显稚嫩的曹爽架不住满朝公卿的舆论压力,授予司马懿跟自己等同的军政权力。曹叡临死前帮曹爽营造的优势地位就这么没了。
散朝后,曹爽垂头丧气地回到府邸,把一肚子苦水都倒了出来。
“这帮公卿,只认得司马懿,根本瞧不起我!”
弟弟曹羲言道:“依我看,兄长不如索性就拜司马懿为太傅和大司马。一来彰显兄长尊崇长辈,公卿肯定说不出话;二来,司马懿为人低调谦逊,料也不会把咱们怎么着。”这位曹羲是曹爽最依仗的嫡亲。他是个著名的文化人,相当有学问,但政治谋略上实在比曹爽还嫩。
曹羲话音刚落,一旁的散骑常侍丁谧(mi)开口了:“把司马懿抬上高位不是不可以,但我们也得换来好处才行。依我看,不如借机夺了司马懿录尚书事的权力。给他来个明升暗降。”丁谧跟曹爽私交甚笃,是曹爽为数不多的亲信之一。而且,他与性格柔弱的曹羲不同,主张以退为进。
曹爽皱着眉头,心里迟疑不决:“这么干,公卿肯定又会抨击我贪恋权力。”
丁谧满不在乎:“何必在乎公卿的抨击?再说,先帝临终前可没让司马懿录尚书事,往好听了说,这权力本来还是您让给他的呢。”
曹爽点点头:“这么讲也在理……”
丁谧又接着说:“还有件事。让他当太傅没问题,他和大将军一文一武,尚算平衡。但让他当大司马却不太妥当。大司马是武官,又掌兵权,将来肯定跟您冲突不断。您别忘了,当年公卿嚷嚷着要让司马懿当大司马,先帝想了个辙,愣是搬出柏人和彭亡的典故让司马懿做了太尉,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话是没错,可只拜司马懿为太傅……”先前,魏朝只有钟繇担任过太傅,这是一个比三公还要高的官,但和三公一样都是属于养老用的荣誉官位。
丁谧知道曹爽又在顾忌朝廷舆论了。他想了想说:“这样吧,明天上朝,大将军奏请朝廷拜司马懿为太傅、大司马,卖他个人情,然后由下臣出面,驳回大司马之议。”
曹爽、曹羲颔首应允。
翌日上朝,曹爽、曹羲联名推举拜司马懿为太傅、大司马。奏疏中有这样几句话:“……臣曹爽以低微的名望跃居太尉之上,天下人都说这全因我身为曹氏宗族,又指责我不懂谦恭退让。臣请拜太尉司马懿为太傅、大司马。一来昭明陛下举贤任能,二来彰显司马公文武韬略,三来令臣免于受到贪图权力的讥讽。”这几句话,真实道出了曹爽迫于舆论压力的无奈。
曹爽、曹羲话音刚落,丁谧紧跟着上奏:“近日尚书台政务迟缓,臣建议减少中间环节,录尚书事的重臣还是应该遵循先帝临终前的安排为妥。另外,先帝也曾想拜司马懿为大司马,但因顾忌柏人和彭亡的典故才作罢。再者,历届大司马都死在任上,也不大吉利,臣建议拜司马懿为太傅!”
丁谧这理由比当初曹叡的理由还要牵强,历届大司马死在任上不假,但钟繇还死在太傅任上呢。不过,丁谧把先帝曹叡抬了出来,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就这样,司马懿官拜太傅、大司马的事不再提,录尚书事的权力也蔫不出溜地削除了。丁谧在这起事件中主动唱了黑脸,正因为此,在曹爽的几个亲信里,他是最被司马懿痛恨的一个。
史书中对曹爽一党的诋毁比比皆是,基本都定性曹爽为一个沉溺于物欲的腐败官僚,可是,倘若真如史书中的记载,曹爽又何必那么在意舆论?他的为政理念到底跟司马懿及众公卿有什么冲突?我们从《三国志·夏侯玄传》中大约能找到些线索。
夏侯玄是曹爽的姑姑的儿子,二人之间有这样一层亲缘关系。多年以前,夏侯玄身陷“太和浮华案”而致仕途惨淡。随着曹爽执政,夏侯玄总算迎来了曙光,他历任散骑常侍、中护军(执掌皇宫外围禁军兵权),官位一路飙升。
毫无疑问,夏侯玄是曹爽坚定的政治盟友,而他的政治理念也在很大程度上代表着曹爽。
沉寂已久的夏侯玄怀揣满腔抱负,与司马懿针对时政展开过一番讨论。夏侯玄提出三项改革措施。
其一,自九品中正制建立以来,各地中正官一手包揽本地士人的选拔权,造成地方世家豪门势力膨胀,建议削弱中正官权力,将士人选拔交由尚书台执行。
其二,郡太守权势过重,建议取消郡制,只保留州和县,这样不仅能提高行政效率,还可以限制地方豪强势力的发展。
其三,改革服饰车舆制度,严格限定级别,禁止奢华逾制,改善社会风气。
夏侯玄这篇议论原文甚长,名为“时事议”。《时事议》中的三项改革,其主旨无不是强化中央权力,矛头更直指士族。不用想也能猜到,夏侯玄的满腔热血根本得不到支持。不过,我们有理由相信,夏侯玄正是曹爽的喉舌。若曹爽只顾沉溺于物欲,夏侯玄又怎会说出禁止奢华的话?
根据《春秋》中的礼法规定,皇帝驾崩后必须等到第二年才能改元。于是,在公元240年,也就是曹叡驾崩的翌年,2月8日,正值农历立春这天,魏朝宣布改年号为正始。随着正始年的开始,司马懿与曹爽的斗争也将正式拉开序幕。正始年会持续十年之久,这十年将成为魏国历史上一个至关重要的转折点。
正始年:樊城解围
魏国在曹爽和司马懿共同执政下度过了两年,这表面上的平静突然被吴国打破了。
正始二年(241)夏,吴帝孙权派出四路大军分别入侵魏国扬州和荆州境内。
第一路,全琮攻打扬州淮南郡;第二路,诸葛恪攻打扬州庐江郡;第三路,诸葛瑾、步骘(zhi)攻打荆州襄阳郡以南;第四路,朱然攻打荆州襄阳郡以北。
首先说第一路,全琮进军至淮南郡的芍陂(今安徽省淮南市以南四十公里处)。这个时候魏国的扬州都督名叫王淩,他没用几天就把全琮击退,结束了芍陂之战。顺便提一句,这位王淩正是几十年前刺杀董卓的汉末名臣——王允的侄子。王氏家族是个极其庞大的家族,称为太原王氏,这一家族,包括王淩都会在后面的故事里占据重要分量。而芍陂之战在多年后更会牵扯进一场惨烈的吴国政坛倾轧,在此留下伏笔。
全琮败退后,另外两路——诸葛瑾、步骘与诸葛恪也都无功而返,唯一对魏国造成威胁的只剩下吴国名将朱然这支军队。
此时,朱然已经成功包围了襄阳郡重镇樊城。
魏国荆豫都督夏侯儒并不在樊城驻扎,他收到樊城军情告急,火速出兵救援,但进军至樊城七里远的地方却停住了脚步。
“驻军!鸣鼓示威!”
樊城守军见到远处夏侯儒的大军顿时士气高涨。但很快他们便发现,夏侯儒根本没打算跟吴军开战,只是摇旗呐喊而已。
鸣了大半天鼓,夏侯儒撤离战场,樊城守军傻眼了。第二天,夏侯儒又这样敲锣打鼓地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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