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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欠了旁人一大笔债。
老师帮她申请到了慈善教育基金,钱款来自于一个有钱家族的慷慨解囊。
颁发当天,他们在市里豪华的会议中心召开了发布会,乔颜和其他几位孩子一样穿着校服,带上红花,排队接受好心人善意的施舍。
电视台的镜头在她身上停驻的时间最长,他们甚至递来话筒向她询问各种问题,可已然晕头转向的她只会讷讷地说你好,谢谢,再见。
主席台上一个很面善的男士过来帮忙解围,要媒体远离这个可怜的姑娘,她从主持的介绍中知道这是段家的老二段明泽,是今天为他们授奖的主席先生。
她同样注意到在他身边的另一位,比他看起来更加年轻,也更加张扬,笑容如三四月的阳光一样和煦灿烂,只是打量人的一双眼睛里充满着桀骜跟精明。
她赶着去卫生间的时候,又再见到他一次,他站在沙盘边上抽烟,拿嘴叼着,仰头,闭眼,两手松松插`进裤兜。这时的他才收敛锋芒,真正放松下来。
出来的时候,她听见有人议论,说这是段家的三少爷,之前鲜少露面:“说是在外辛苦求学,一表人才,现在看看,也不老实嘛。”
上点年纪,吃喝嫖赌,破鞋也搞,姘头也有,那叫欢迎进入成人世界;稍显年轻,只是窝在洗手池边抽一根烟,也可以被称作是不老实。
乔颜不想用大人的观点看待问题,带点稚气的试图用孩子的方法迎接世界。她于是开始给段家写信,借此来表达自己暂时无以为报的感激之情。
和学校月月有大考的节奏一致,乔颜月月给段家人写信,向他们汇报总结近来取得的成绩,现下的不足,并且展望未来的征程。
偶尔的偶尔,她成绩取得进步,足以登上校内橱窗的荣誉榜。那就在信里分外附上一张她戴红花的照片,阳光之下,她总是试图让自己笑一笑。
她从没有期待过这样的信件会有人回复,因而当收到有段家戳记的信件时,也没有觉得有多惊喜,何况这是一份机打的回信,带着机械工业特有的冷调。
她于是机械地打开信封,机械地一行行读到最后,然后,终于在落款的地方看到一点人气,一串笔走龙蛇的签名:
段明过。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这个人的名字是这样的写法,而手摸上去,这三个字仿佛油墨未干,还带着他书写时流畅的热度和淡淡的烟草气味。
第7章chapter07
牛顿先生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有时候,想起另一个人的作用也该是相互的,乔颜于混乱之中想起段明过的时候,段明过也正在这城市的另一端想起她。
这诚然不会是一次自发的行为,特别是在他们那次不甚愉快的夜晚之后。
事情的起源是江流萤拨来的电话,新家进宅,她邀请段明过在几日之后前来参加一场小型派对。
段明过问过时间,并没有贸然答应,说:“我让秘书安排一下,尽量抽空过去一趟,你看行吗?”
江流萤满心喜悦,要他一定抽出宝贵时间,两人闲话几句临近挂断,江流萤忽然想起什么,说:“哎,段三,我那电视剧女四号换人了。”
不是什么新鲜事,段明过甚至两次亲历这位女四号丢角色又去争角色的场景,不过这事儿能透露吗?他很闲?段明过只是口吻随意地说:“哦,是吗。”
江流萤有些生气,说:“我这角色虽然戏份不重,可那是女主角的青年时代,对剧情有多大的推动作用啊。我的要求是又清纯又清淡,他们给我换了个一笑起来就风尘,生怕别人不知道她骚的狐媚子过来,要我怎么办?”
噼里啪啦一大堆,她终于提到那女人:“之前那个多好啊,乔安娜,还记得吗,我领她过来见过你的。那小姑娘多青春逼人啊,明明在笑,眼睛却是冷冷的,往那一站就是很有故事的一个人。”
段明过挂电话的时候还在想,这个乔颜到底适不适合这个故事他不知道,但这个人很有故事他却是一清二楚。
那时候段家借着地皮的飞涨一夜之间跃升国内地产企业的龙头老大,树大招风,为了洗去吸血虫式的企业形象,拿出了一点钱搞慈善。
乔颜就是段家基金的第一批受益人。
颁奖那天,他跟着兄长段明泽出席,只不过姓段的身份没有给他什么出风头的机会,万年陪衬的他坐在主席台最末的位置。
期间只有无聊地看看身前的席位卡,或是在去厕所的时候吸一两支烟。
颁奖的过程紧中有序,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只是等段家的两兄弟回去后,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怪事。
一位叫做乔颜的女孩给段家写了一份感谢信。
起初谁都没注意,甚至没人从堆成山的信件里试图拆开这封表面过于朴素的信件,直到一月又一月,女孩从来锲而不舍的写信,这才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那个月,她考入年纪前三,照片被贴在荣誉榜上,被全校师生围观。她寄来多出的一张,后来被段家奶奶拿在手中,她对孙子们说:“这女孩儿真好看。”
乔颜的资料被重新挖出,这是一个身世堪称可怜的姑娘,父母感情不和,父亲长期跟第三者在外同居,母亲罹患白血病,已被病情摧残得奄奄一息。
小小年纪就一人扛起了家中的重担,既要照顾重病的母亲,完成自己的学业,还要养育比自己小五岁的弟弟,生活之困苦难以想象。
其中一封信里写她用段家的钱和学校的捐款凑齐了为母亲换髓的钱,捐髓的不是旁人,正是这位已经命途多舛的女孩。
段奶奶看了之后眼圈泛红,说:“我小的时候,爷爷一次钓了条黑鱼回来,明明已经剖肚去肠,我拿去河边洗的时候居然一扬尾巴逃了出去。
“回家之后被大骂一场,我委屈得不行,一直记到现在,觉得是人生最大的挫折,跟这女孩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了。”
她问两位孙子对这女孩是否还有印象。
段明过搜肠刮肚也只记得那天豪华的场馆和散发着淡淡檀香的卫生间,对这女孩自然全无印象。可他仍旧是说:“记得的,她很瘦,但眼睛里的光很亮。”
段明泽大约也想在奶奶面前讨巧,他略微眯着眼睛想了想,然后忽然一点点笑起来,说:“怎么不记得,我还帮她解过围呢。”
过了会,话题转移,段明泽又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奶奶你说得对,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
段奶奶对认真又知恩图报的人,向来青眼有加,吩咐乔颜再来信的时候,要小孙子段明过代为回复。
段明过满口应承,吩咐专用的司机帮忙写了一篇,本想手抄下来以示诚意,然而刚写了没两个字就扔笔乏了。
心说现代人的通信也该与时俱进,既有捷径不走为何偏要去绕小路,于是心安理得打印下来,再在最后大笔一挥签上名字。
跟想象中对方的激动不同,女孩还是在下个月的同一时间来信。除了第一句多增一行“段先生,你的来信已收悉”外,便又按部就班地走起了固定套路。
她的笔记清晰,思路严密,一手行楷写得颇有几分风骨,然而字体瘦削笔锋犀利,跟她的文字一样莫名透着淡淡的冷。
而后来与她遇见,她站在段明泽身边,尽管顺从的笑着,却总有一种冷眼看世人的感觉,那更确定了他的看法。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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