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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进一步的解释:“所以你看她虽然不老不丑,但是爸爸早就不理她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现在怎么样?大哥搬去了天津住,对她也淡了。”
胜伊点了点头:“对,死瘸子没良心的。”然后对着赛维一挤眼:“她也真是憋疯了,瘸子都要。”
然后一对姐弟嘻嘻而笑,虽然还没结婚,可是因为早熟,所以咂摸着马太太的烦恼,感觉格外有意思。胜伊一边笑,一边端起咖啡杯,翘着兰花指捏着小勺子,像个居心叵测的小娘们儿似的搅了搅咖啡,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不等外人催请,姐弟两人穿上孝袍子,在微明的天光中赶去火场废墟。无心独自留在房中,把门窗都关掩好了,然后继续对着手中的铁针发呆。
铁针上的残魂已经散了,可见它虽然带有一点力量,但是力量不强。人的头骨最硬,把它插进二姨太的头顶心里,必定不会容易。据说二姨太是在清早起床后自称不适,一口气没上来,就此去了西天;经过了医生的验尸,也认定的确是她的心脏出了问题。如果其中没有谎言的成分,铁针就必定是死后才插进去的。马家是个各顾各的大家族,真想对二姨太的尸体动手脚,想必并不会很难。
无心越想越是清楚,末了把针贴身藏好了,他起身开始在卧室内四处走动。赛维和胜伊不知为何,是特别的信任他。二姨太的梳妆台下一排小抽屉,全没上锁。他拉开一只一看,就见里面乱糟糟的放着绢花头饰,珠子链子。东西不算多么贵重,但也都是值钱的,他连着拉开几只,心想还是再等一等吧,否则私自翻检,有做贼的嫌疑。
关了抽屉直起身,他发现梳妆台的镜子前还摆着一只半旧的化妆品盒子,盒子里面盛放了许多杂物。他随手掀开盒盖,就见里面扔着几管口红,一只粉扑,和几根七长八短的眉笔。眉笔都是高级货,笔芯又软又黑。其中有两根最醒目,因为全被削成了小手指长,并且削得乱七八糟,绝不会是丫头的作品,怕是二姨太亲自削的,而且削的时候,并不是心平气和。
无心饶有兴味的审视着眉笔,看过眉笔之后,发现镜子下方的缝隙里并不干净,凝结着白色的粉渍、黑色的笔芯碎屑、红色的胭脂末子。而一道黑迹划过宽宽的镜框,显然也是眉笔所留。
无心伸手摸了一下,蹭得手指一道黑。仆人虽然工作马虎,可是每天都会进来四处抹拭一番,可见黑迹很新,也许是二姨太太在临死前留下的——人一死,照例的洒扫自然会中断,上下全为了二姨太忙做一团,还有谁能想到继续清洁房屋?
黑迹画在了镜子右侧,于是无心下意识的向右望了一眼。右边是靠墙的大床,并无异常。无心走去坐到床边,心想二姨太也真是要人命,连句明白话都不给儿女留。
然后他抬头面对了前方的玻璃窗,却是吓了一跳。玻璃窗前左右垂了窗帘,窗帘中间露出缝隙,缝隙之后,赫然贴着一只眼睛。
一挺身站起来,他上前几步,双手扯着窗帘用力一分。窗外的面孔露了全貌——原来是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西装革履的打扮着,若从相貌论,平头正脸,眉目倒是类似赛维姐弟。老气横秋的瞪了无心片刻,他忽然扭头就跑。而无心一转身出了卧室,找到了老妈子问道:“刚来的小孩子是谁?”
老妈子也带有马家风格,背后从来不说人的好话:“是五少爷,小鬼似的不声不响,他要是不跑,我都不知道他来了。不怪老爷不疼他,好好的少爷家,干什么成天贼头贼脑的?”
无心点头,又回房去了。
据他所知,二姨太平日除了打小牌攒体己之外,就是在自己的小院里高卧享福,把自己养的富富态态,以至于马老爷很善待她,看她是个敦厚有福的人。二姨太死前行动异常,应该也疯不到远处去。卧室里面是很值得搜查的,但是他不能单独行动,要等姐弟两个回来了再计议。
他定下主意,不再停留,出门绕到房后,找了个犄角旮旯坐下了。天光大亮,小健不知躲去了哪里,他竖着耳朵,总感觉五少爷不会无故窥视。
果然,不过一个时辰的工夫,他听见了四小姐的声音:“哟,张妈,瞧见俊杰了吗?”
俊杰大概就是五少爷的名字,因为老妈子立刻答道:“五少爷刚来跑了一圈,早就走啦。”
四小姐又道:“前头乱得很,我进去坐着歇歇。听说三哥带了个朋友回来,新鲜,三哥去了一趟上海,还学会交际了!张妈,屋里有生人吗?有的话,我就不进去了。”
老妈子当即作了回答:“四小姐请进吧,不用看。三少爷的朋友刚出去了。”
四小姐无端的在房内坐了半个多小时,末了告辞离去。
无心一直没敢露面。他虽是个孤独漂泊的人,但是大家庭里的斗争,他是明白的。大概在二姨太死亡之前,暗潮就已经开始有了汹涌的趋势,如今既然他和赛维姐弟有缘相识,他就要保护他们两个不受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