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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洛阳守军叛变迎贼?福王和洛阳参政王胤昌都已经遇害?”
福王的死讯,往南传回湖广的速度,显然比往北传到京城,还要快那么一两天。
襄阳城内,已经健康状况每况愈下、满头白发的杨嗣昌,听说这个噩耗时,惊得差点从床榻上跌落下来,连连剧烈咳喘。
一旁为他带来噩耗的南京兵部职方司郎中、监军万元吉,也只能亲手端过汤药,一边给杨嗣昌拍背,一边想尽办法安慰:
“阁老千万保重啊!胜败乃兵家常事,守兵从贼为内应,这不是您调度援军不及时的错,只能怪识大体明大义的忠臣义士太少。
唉,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按洛阳那边传回来的讯息,这位福王殿下不说咎由自取,却至少也是不识大体了。
当地对福王之富民怨极深,家财近千万两,城破前却只肯拿出一千两犒赏守城将士,这才给了闯贼煽动军民的契机。
我南京兵部的吕尚书,此前因拒战不利,被陛下暂时勒令闲居,当时也回乡住在洛阳。听说城破前,吕尚书也苦谏福王散财饷士,福王坚持吝啬不从。吕尚书自己倒是散尽家财,可惜也不过数万两,根本喂不饱守城将士民壮,城破后吕尚书全家也都被杀了。”
听万元吉分说了那么多,杨嗣昌的悔恨也渐渐被“怒其不争”转移了几成。
如果是在人前,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是不敢聊的,谁敢指责藩王贪得无厌不肯散财呢。
但私下里只有心腹,杨嗣昌也顾不得了,跟着恨恨啐了一口。
“朱常洵!如此守财豚犬,幸好当年满朝忠正之士前仆后继,力争国本,才没让神宗酿下大祸,以此辈酒囊饭袋为嗣!此番却是害死老夫,坑了天下剿贼大业!”
万元吉闻言大惊,虽然左右没人,但是杨阁老居然敢辱骂藩王,以他对阁老的了解,隐隐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莫非阁老这是因为畏罪、没了求生之欲?才会如此大胆?
他连忙又苦苦劝说了半晌,唯恐杨嗣昌轻生。
杨嗣昌也稍稍冷静下来,追问:“增援河南诸军,如今都到哪里了?”
万元吉作为全军监军,对这些信息非常清楚,应声便答:“左良玉才刚过新野呢,前日才由汉水逆流而来、慢吞吞到樊城转渡入白河。
倒是沈树人、刘国能,此前因为开封府不能供给军粮,他们仓促间无法打通汝南淮北粮道,只好率军折返、也走南阳、鲁阳北上,试图从鲁阳破伏牛山隘口,北援洛阳。
也因为绕路,导致迁延。但沈树人、刘国能确实忠勇敢战,洛阳城破时,他们还在鲁阳与阻截的马守应一部激战。听说城破之后,他们似乎已经放弃了北上,准备回转了。”
“回转了?洛阳破了他们就不去打李自成了?”杨嗣昌似乎有些老糊涂了,听到这儿时还有点失望。
看到万元吉一脸懵逼的表情,他才意识到自己对沈树人期待太高了——人家只是湖北兵备佥事、前几天刚刚升湖广兵备佥事。
哪怕加了佥都御史,他那个佥都御史巡检的范围,也不包括洛阳、开封府,最多只是在河南的汝宁府。
之前救援洛阳、救援福王,那是朝廷的旨意、临时的事急从权差遣。现在福王都死了,洛阳财富都被抢空了,流贼势大,哪里还可能直接一头撞上去?
确实该退缩修整了,这事儿沈树人、刘国能做得没错。
杨嗣昌思忖许久,叹息着下令:“罢了,战局如此,只能是老夫亲自扛这个罪责了。沈树人和刘国能没错,他们已经尽力了。让沈树人回师随、黄吧。
刘国能原本的据点叶县、郾城一带,也没什么固守的价值了,这等忠义之士,让他孤军悬于三面被围的险地,难免寒了人心。让他退到汝宁府,从此以信阳为根基,养兵守住淮河吧。
眼下还是先想想,怎么向陛下解释洛阳之败的罪责。一场大败,看透世态炎凉,老夫还能有几日权柄,全看陛下是否急着问罪了。为天下计,最后这段日子,少不得拼了这把老骨头,让那些跋扈将军付出代价!褒忠贬邪一番!
还有,元吉,准备让亲随军收拾开拔,本督要亲自北上南阳。最后这段日子,总要摆出一副身先士卒的样子,也不辱使命了。”
杨嗣昌已经做好了命不久矣的准备,他不希望死前受辱。但是他内心也升起了一股责任感,要在最后的日子里,把那些乱臣贼子军阀狠狠咬一口下来!
为了让皇帝尽量减缓给他治罪的进度,最后这些日子里演好一个积极的姿态也很重要。所以他才决定从坐镇中枢襄阳,改为亲自带兵北上督战——
说句题外话,历史上杨嗣昌死前,之所以被张献忠暂时偷了襄阳、杀了襄王贵王,也跟张献忠偷襄阳前一个多月,李自成在北边杀了福王有关。
李自成杀福王之前,杨嗣昌的布局还是以张献忠为更重要的敌人,为主要对付的核心。但李自成杀福王的举动,一下子让李自成的人头变得更值钱了。
所以杨嗣昌为了向皇帝表决心,不得不亲自北上,摆出以灭李自成为更优先的姿态,就导致了襄阳的暂时空虚。
这一世,区别只是在于杨嗣昌能把沈树人这个原本不存在的蝴蝶效应调回来,调回沈树人应守的防区。
同时,杨嗣昌还加大了对左良玉的弹劾力度,比历史同期更重,还第一时间就一系列败仗的前因后果向皇帝写了奏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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