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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玉部急忙的北上,而在北直隶的保定总督杨文岳,也是率领京畿兵马朝着开封城的方向增援。
这样的形势,在船上的山东巡抚颜继祖却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被那钦差催促的这么紧,但看支援河南的各路兵马,居然是山东兵最早到达。
三月二十二,山东兵马在兰阳县赵皮寨渡口上岸,上岸之后,五千士兵推进十里左右摆下了防御的阵型,其余的士兵上岸之后,和随船的民夫辅兵一起开始挖掘工事,修筑军营。
背水扎营,这是兵法中最忌讳的一种扎营方式,如果敌人压来,士兵们也只有被淹死一条路了,当年曹州总兵刘泽清入河南平贼的时候,就做过这等蠢事,结果被闯军推了过来,满营大溃,淹死许多。
但胶州营却必须这么做,大军行动,军粮辎重必须要得到保证,而胶州营的补给,都是通过黄河和运河的水路进行,在岸边这里要建起来能够抵抗围攻的堡垒和仓库,维持住大军的后勤。
不过看起来也就是胶州营的士兵娇贵,必须要给养充足,那平贼将军左良玉,保定总督杨文岳率领的兵马为什么不需要这些。
可胶州营从来不倚靠抢掠和征发作为后勤补给的手段,而且他的士兵也从来不吃人肉……
兰阳县虽未陷落,不过闯营的哨探和同情者也是遍布境内,眼下河南省内,除却大城内的平民百姓,其余都是无比的仇视官兵,同情或者是支持闯军。
就在胶州营上岸八个时辰之后,探马就传来消息,李自成分兵两万,由大将郝摇旗率领,朝着兰阳县这边急赶,准备把山东兵马赶下河去。
对于闯王李自成来说,去年山东兵马把流寇“宋江”部几万打散的战绩完全说明不了什么,宋大刚那完全是乌合之众,而自己现下的兵马可都是实打实的精锐,而且打破洛阳城,士气正旺,击破官军是应有之义。
郝摇旗是李自成手下最亲信的将领之一,当年李自成在潼关被孙传庭把大部队杀散,十几骑逃入山中,却受到乡勇的围攻,还是郝摇旗奋勇沙散了乡勇,救出了李自成,郝摇旗作战以死命敢斗出名,郝摇旗从来不吝惜部下的性命,这种亡命的打法,让意图保存实力的明军官兵极为的头疼。
胶州营除却有四千人负责警戒之外,其余的官兵和民夫都是被勒令休息,之所以要用勒令这个词,是因为很多新兵根本睡不着,特别是说流寇的两万大军正在赶来,更是紧张的要命。
事实上,到了夜间,郝摇旗率领的兵马也不敢行进,流民为主的士兵谈不上什么营养,大部分都有颇为严重的夜盲症,而且夜间行军,这河南野地无人的环境,士兵们很容易跟不上跑散。
郝摇旗也是让自己的部队扎营休息,到了天色拂晓的时候全军加紧赶路,在巳时的时候,赶到了胶州营的大营之前。
不到两天,胶州营的军营已经是颇为的完备,这完全是出乎郝摇旗的意料,修建营地和工事,这等粗重活计,官兵们是不会去做的,需要征发附近的民夫丁壮,眼下河南地面上,又那有什么多余的劳力,估计仓促间,士兵们那里会修起来军营,就算是搜寻民夫这个活计也要用很长时间。
更不用说,因为抢掠和地方上的那些无用纠缠,肯定会耽误不少的时间,这两天在岸上根本无法扎营。若是进入兰阳县城,事情却更简单了,两万多人拥挤在小小的县城之中,军粮无法供给,混乱拥挤,很快就会崩溃。
可无论如何,郝摇旗也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是把营寨在一天之内立起来了。这让他心中禁不住有些警惕。
大明官兵平日间饷银被克扣的七七八八,能去打仗已经是谢天谢地,那还敢指使他们去做苦力,所以这些东西,一般都是去让抓贫民百姓来出力。
但胶州营的士兵拿得是足饷,军官们干活的时候也是亲身的参与,而且这工事修筑在胶州营的训练之中,也被当作是军事技能的一部分。
命令一下,这修建工事和营盘的任务就和作战一样,会被士兵们一丝不苟的执行下去。
郝摇旗在马上寻了个相对高处的地方,用手遮挡着,仔细的观察这山东官兵的营盘,过了会,郝摇旗在马上失声的笑了出来。
此时闯军势大,郝摇旗这种级别的军将身边也有不少的亲兵护卫,听到主帅发笑,有那心思伶俐的,马上去凑趣的问道:
“郝将军为何发笑啊!”
这句问话许多经典的戏文中都是有的,众人也都是驾轻就熟,郝摇旗嘉许的看了这名亲兵一眼,心想这样知趣的今后要提拔着用,举起马鞭指着前面山东兵马临河的大营笑道:
“记得前些年来山东时候,也是在黄河边打个山东的军将,那人把营盘扎在河边,到得后来,兄弟们拿着炮轰过去,大队一冲,山东的官兵就像是下饺子一样朝着河里跳,也不知道淹死了多少,今天却又是看到,这山东官兵的脑子都傻掉了吗?”
话一说完,众人立刻是一阵的哄笑,郝摇旗脸色严肃起来,手中的马鞭朝前一指,开口命令道:
“炮队先上前,步队两侧掩护,待轰乱了对方的队列和营盘,马队先冲,大队跟上。”
边上几名亲兵得了命令,立刻是骑马跑下高处朝着各自的部队发令,剩下这些在高处的都是有身份的大头目,郝摇旗却不开玩笑,肃声说道:
“这片河滩地没什么阻碍,两边有什么举动大家都是看的清楚,也只能是这么硬碰硬的冲杀了。”
这些大头目都是点点头,一人沉声说道:
“山东远来的客军,肯定没什么心思打仗,比不得咱们这些敢拼命的老弟兄,等下就把他们赶下河去!”
后排却有人插言道:
“宋江那伙可就是吃亏在这山东兵上,不能大意啊!“
“宋江?宋大刚那伙人眼里面除了金银和女人,还有什么别的,怎么能和咱们闯营的勇士相提并论!”
拂晓拔营赶路的闯军,长长的纵队慢慢的变成横队,各个部队都是进入战场,若是知兵的军将,这时候趁着阵型没有稳定,派兵突击或许会有效果,但对面的山东兵马大营却没有什么动静。
郝摇旗本来保留了三千人的预备队,准备在出现这种情况下给对面的官兵迎头痛击,但对面没有什么大的反应。这让郝摇旗和其他的闯军大将更加的放心,对面的军营搞不好又是那些不懂兵事的文官率领的。
在河滩附近扎营的军营也并不是什么一座两座的营地,而是几万人的大营,远远看就像是一座城池一般。
也难怪郝摇旗这些闯军的将领惊讶,也就是一天的功夫,对方居然已经挖好了深沟,立起了木栅和土墙,甚至在军营内还有望楼,算是粗制的要塞。有些蹊跷的是,在大营的外面插着几根竹竿,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对于率领这支部队的郝摇旗,还有对在围攻开封城闯王李自成来说,他们所知道的山东兵马也就是将要上岸的那支部队,在胶州营开始修筑营地的时候,胶州营的骑兵稍作休整之后,就开始在赵皮寨渡口、兰阳县一带开始进行巡视,无关的民众也是被驱散,当然里面也有替闯营打探消息的。
而闯军那些骑马的探子如果不逃走,就只能是被优势的山东马队截杀,在附近几十里的区域之内,完全的被遮蔽住了。
对于闯营来说,在看到胶州营的营地之前,很多消息和情况他们都是不知道,尽管军营中始终没有什么反应,可闯军上下都是颇为的慎重,因为有些摸不清山东兵马的底细,所以不敢妄动。
在胶州营的营盘之中,在靠近外侧的两个望楼上,山东巡抚颜继祖在望楼的上面战战兢兢,倒不是因为望楼的高度太高,这望楼十分结实稳当,这位巡抚大人惊惧的原因是遥望着闯军的军队。
能见到对面的几万兵马徐徐展开,在大营前面的平坦空地上,几万兵马按照各队分别进入位置。
山东巡抚颜继祖也是知道些兵马军事的人,对面的闯军虽然是流寇出身,可派来的这两万兵马毕竟是几十万人中的精粹,那些参加过战斗,有厮杀见识的劲卒,这些和官兵作战多年的战士们,他们的气势委实是非同凡响。
远看着很有章法,而且这颜继祖也能看到流寇的军中也有马队,隐约间还能看到炮队的模样,更是让他心惊胆战。
现在越发想着李孟的推延出兵的决定无比正确,对面是这么凶神恶煞的敌人,何苦来这里为国尽忠呢?
看看望楼下面,山东巡抚颜继祖好歹是心安些,胶州营的大批兵马就在大营的各个门口后面列队,在几个瞭望处都有军将不断的回头大声通报。
外面有些喧嚷,而在胶州营的军营之中,除却军官的喊话和马匹的响鼻之外,安静异常,虽千万人又如一人。
颜继祖在望楼上还在感叹,猛然间“咚”的一声巨响,整个军营好像都是震动了一下,颜继祖本来站在望楼上就觉得脚下无根,被这声巨响一吓,整个人差点从望楼上滚下来,连忙的用手抓住边上的立柱,一时间窘迫异常,特别是在这么多人的头顶上丢人,更是难堪。
不过下面的士卒们压根没有注意到望楼上的这动静,那声巨响之后,大营几个门口的木栅被前面的小队士兵呼喊着推开,胶州营的大队人马朝着营前涌出。
一队队士兵在军官和士官的督促和引领下走入早就是设定好的位置站定,步卒,火铳兵、马队层层的列好阵线。
和往常不太一样的是,本来应该在大阵左前角的炮队,却走在了队伍的最前列,这次李孟一共带了十门三磅炮出来,除却在营地的要害处布置了两门之外,剩下的八门都是推了出来。
现在炮队的统领郭梁走在炮队的右侧,现在八门炮彼此间隔四十步,按说火炮列阵的时候,彼此间隔二十步已经是足够大的间距了。
郭梁这是被李孟训斥之后,一直没有机会出战,率领炮队上前线差不多,偏偏还是完全不符合常规的战斗,让他更是小心翼翼。
三磅炮前面都有两匹马在拖拽,还有十几个人在两侧推动,三磅炮倒是不重,他们行进的速度也很快。
在他们的对面,郝摇旗手下的炮队也在呼喊着号子向前,农民军并不是拿着木棒和农具的莽夫,在他们的部队之中真正的骨干力量是那些有战争经验的流民,还有就是兵败或者是因为其他原因加入的官兵。
闯营在官兵的手中缴获了大量的火器,也是依靠这些官兵传授使用,不管是攻打洛阳还是攻打开封的时候,都是有大批的火器助阵。
闯营的炮队足有三十门炮,但是大小口径不一,移动也是费力的很,不少人喊着号子,用力的推炮向前。
可对方的军兵突然是从军营中冲出来,而不是他们预想的倚靠颇有规模的营寨据守,就让这些人着实的吃了一惊,现在敢于野战的官兵可真是罕见。
而且看着官兵的火炮是用双马拖拽,比这边这些炮的运动速度快了很多,郝摇旗这支部队派出来的炮队顿时是迟疑不前。
双方距离差不多有四百步左右,闯军炮队的头目就准备回撤,他这边离开大阵才不过几十步,对方已经可以迅速的靠过来架炮开火,肯定是吃亏。
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对方的炮队走到二百五十步左右的距离之后,突然是停在了那里,闯营的炮兵顿时是人人错愕。
隔着这么远,火炮射程根本不够,一百五十步才算是有效射程,莫非这官兵的火炮也是纸老虎,只敢离着远远的放不成。
“大家也不要动,等着那些官狗子打第一轮,咱们再上去轰!!”
有些紧张的闯营炮兵也都是放松下来,那名炮队的首领心想等下就是比靠近速度的时候了,现在队伍前后有几根竹竿,难免要阻碍护送步卒的行进。
“你们几个,把那竹竿拔了,插在那碍事!!”
刚刚放松下来的闯军炮队,却看见那些停住八门官兵火炮,火炮边上的士兵们用令人乍舌的速度的卸下了马匹,清洗炮膛,装进药包,放入铅弹。
转眼间几个人拿着粗木杠插入炮架的轮子之中,把火炮对准了自己所在的方向,这效率高,动作也是非常的熟练。
闯军这边已经看的傻眼了,不过这紧张立刻就是放松下来,距离这么远能够干些什么,做好准备,等官军第一轮火炮打完迅速反击就是了。
郭梁眯着眼睛,虽然竹竿被拔去,但对方的炮队还是在这几根竹竿的范围之内,在胶州营之中还没有目测或者用简单工具就能算出距离的人才,所以需要在战场上作出距离的标准参照物。
闯军那种粗劣的官营匠坊铸造的铜炮大小口径不一,不过大多是一磅到三磅的口径,射程也就是一百五十步左右。
但是在胶州营的兵器制造局之中,尽可能的标准化和讲求质量,三磅的火炮有效射程是三百步,最大距离甚至可以到四百五十步,只不过这种火炮要求精细,手工制造的每个环节都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胶州营也没有太多。
现在,闯营的炮队就在射程之内了。
“开炮!!”
随着郭梁一声大喝,八门火炮次第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