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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有黑道大哥,后有腐败探长,小小渔村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在海叔的帮助下,高建国幸运地保护住了饺子摊;偶遇港大教授,让他圆了大学梦。
●远方的安慧等人也因为高考恢复而获得进入高校深造的机会。
一
临近中午,京味儿饺子摊里,阿雄正蹲在水管旁忙着洗菜,高建国噔噔噔地剁肉馅儿,岳芳英在教阿芳包月牙形饺子,二人有说有笑,亲热得就像母女一般。
两把大菜刀上下翻飞,高建国心里却老在想早上的梦。阿芳这傻丫头说,这梦可能预示着龙鼓村要出大事了。高建国之前嘲笑阿芳封建迷信,但自己这会儿却有些放不开,梦里那一幕幕老是在眼前晃来晃去。
岳芳英却把儿子的沉默看作是害羞,她早就看出阿芳对建国有意思,只是不知道儿子的想法,每次谈到这个问题,儿子都说自己心里只有安慧。但岳芳英不这么想,这辈子他们还能不能回北京都是个问题。安慧是个女孩子,二十岁出头了,这两年肯定家里就得让结婚,而且安家还跟他们家结下了这么大的仇怨,万一安国庆人没了,建国跟安慧的缘分就肯定断了。
高建国觉得十分不自在,想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有继续埋头剁肉。好在阿强爸的出现打破了尴尬,每次出海回来,他都会送条大鱼过来,而且分文不取,让母子俩很不好意思。这回岳芳英坚持让他拿点饺子回去,他照常推让。
双方正在客气的时候,几个警察出现了,他们给每个摊位都发了一张通知单。一身绿衣的罗向荣站在道路当中,端着大喇叭喊着:“从这个月开始,政府决定增收一项管理费,大家都把通知单拿好,仔细看好。记住!按时交费!”
阿强爸拿着通知单问道:“阿Sir,我们每个月都有按时交费,怎么突然又要多收呢?”
“让你交就交,哪有那么多废话?!”警察很是粗暴。
岳芳英拿过通知单,看了一眼,愤愤道:“什么管理费,这分明就是巧立名目、贪污腐败。”
阿强爸爸吓得赶紧道:“阿英,千万不要这样说。看到那边那个龙华龙探长了吗?如果我们不交钱给他,谁也别想在海琴湾待下去。”
罗向荣身旁还有一个梳着大背头的中年男人坐在藤椅上,他并没有穿警服,而是穿着时髦的条纹西服,系着玫瑰色领结,锃亮的牛津鞋正悠然地踩着节拍,仿佛在欣赏音乐会。
岳芳英毫无惧色地直接走过去,大声说道:“龙探长,这笔管理费我们不应该交。”
龙探长转过头打量了几眼岳芳英,问道:“你是哪位?”罗向荣弯腰说道:“探长,她是大陆来的。”龙探长一下笑了,抑扬顿挫地说:“你不交也可以啊,不过从明天开始,别让我在这里再看见你。”
岳芳英大声道:“香港是法治社会,你不讲道理,总有讲道理的地方。”
龙探长面露轻蔑的表情,环顾左右笑着说:“这位阿婶真是好风趣,要跟我讲道理。阿婶,你想去哪里讲道理?”
“哪里管贪污腐败,我就去哪里。”岳芳英还想再说,却被阿强爸一把拉回去,阿雄也过来挡住,总算把岳芳英拉回店里。
龙探长的笑容突然一收,眼中闪过一丝寒芒,高声道:“还有谁不愿意交的,现在就可以提出来。”其他摊主们都在照常忙着自己的生意,仿佛眼前发生的事和他们没有丝毫关系。
龙探长嘴角显出得意之色,高喊道:“‘港灯’不够钱开发海琴湾,已经计划把你们的地卖给永盛集团。永盛集团可是开发房地产的,要不是我替你们讲话,这里就要建成了高档别墅,你们这帮卖鱼佬都得滚蛋!交点管理费还来跟我斤斤计较?”
龙华等人走后,阿强爸苦笑道:“虽然要多交一笔钱给龙华,但是算算,一个月下来还有些赚头,当是破财消灾吧。总比让永盛集团的李嘉盛修别墅强。”
高建国这才知道什么李嘉盛原来是永盛集团的老板。他突然想起这个龙华很像他梦里见到的几个恶人中的一个,另外还有一个年轻人,难道就是什么李嘉盛?不会的,太年轻了,怎么可能就是大老板,而且还认识海叔。对了,可以去找海叔啊!
夜里,高建国用餐盒装了二十来个饺子,又打了一瓶好酒,来到了港口。在海叔的渔船外喊了半天,却毫无动静,漆黑寂静的夜里只有阵阵的海浪声与他做伴。
无奈之下,高建国只得又将东西放在了船尾,起身准备离开。这时,船舱里的长明灯亮了,海叔出现在了甲板上,脸上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表情,朝高建国一招手说:“国仔,陪我喝一杯吧!”
坐稳之后,高建国端起酒杯,开心道:“您终于肯见我了,我得先敬您一杯。”
海叔没有多说话,直接干了。放下杯子,他说道:“你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股闯劲,很难得,不过,你不属于海琴湾,你不会甘心在这里生活。”
“原来是因为这个,您才不愿意见我!”高建国恍然大悟。
海叔吃了一个饺子,微笑着说:“其实我年轻的时候和你一样,总觉得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总想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说着又喝了一杯酒。
高建国麻利地给海叔的空杯里再次倒满酒,然后坐好认真听海叔说话。海叔先是咂咂嘴回味了一下酒劲,才接着说道:“后来我才明白,你想要得到的越多,失去的就越多。人这一辈子,什么都比不上内心的平静。你现在不明白,但以后总会明白的。”
高建国有些似懂非懂,只是默然地吃了一个饺子。海叔端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然后站了起来,海风吹着他的衣角猎猎作响。他低头看着高建国,意味深长说道:“后生仔,只要坚持,总有一天能实现你想要的。我喝多了,回去睡了。”说完拍拍高建国的肩膀,向船舱内走去。
高建国感受到了海叔话语中的激励之意,顿时感到浑身充满力量,突然又想起此行的主要目的,急忙问道:“海叔,还有一件事我想请教您,龙华增收管理费的事您知道吗?”
“我知啦,大家都收到了。”海叔站在舱门口,没有回头。
“您也打算交管理费吗?”高建国有些意外。
“交,为什么不交?”海叔的声音还是十分平静。
高建国不甘心地说道:“龙华这是明目张胆的强取豪夺,难道我们除了忍就没一点办法吗?”
海叔侧过头认真说道:“这个龙华跟阿彪不一样,你惹不起的。年轻人,能过上清静的日子不容易,别去惹麻烦。”说完低头进了船舱,哗的拉上了帘子。
高建国只有失望而归。
接下来几天,整个海琴湾的人都在议论管理费和永盛集团的事情。阿强爸从海叔那里得知,永盛要建高档商业建筑,不会允许鱼市的存在了。可星斗市民始终还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位卑力薄,交了管理费买平安就得了。
心结难解,高建国大清早便独自躲到避风港的一个僻静处,画起了素描。开头是扬帆出海的渔船,画了几张之后,周围只有画过无数遍的港湾和海面、岛礁。
对啊,可以画北京啊!久别的故乡啊!该画点什么?天安门、紫禁城、长城这些都画过好多次了……想到了!可以画最有老北京味道的胡同。想到就下笔吧!铅笔在纸面上唰唰划动,不一会儿自幼生长的帽儿胡同已经出现在画纸上。
“这是北京的胡同?”一个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惊得高建国连忙转过头去。后面站了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女性,看起来知性优雅。她鬓角微霜,身穿白色的呢子风衣,系了一条红色的围巾。
高建国赶紧转身站起来,好奇问道:“您知道北京的胡同?您去过北京?”
“去美国留学之前,我在北京生活过一段时间。”中年女性微笑着回答道。
高建国举起自己的画,骄傲地说,“我来自这里,这是我在北京的家,帽儿胡同。”
中年女性笑了,温和地说道:“我是香港大学历史系的教授,正好在做中国传统建筑的课题,我对你画的帽儿胡同很感兴趣。”
两人开始攀谈起来。教授名叫钱红一,今天是专程带着自己的研究生到海琴湾,来看一些保留的古旧中国传统建筑。钱教授一直对老北京胡同很有兴趣,难得碰上高建国这样的“行家”。一路走着,她兴致满满地倾听高建国讲述北京老胡同的老掌故,还不时地掏出小本记下。钱教授突然停住脚步,提出了告别:“谢谢你的胡同,年轻人!另外,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说着指了指高建国的素描,“这幅画可以送给我吗?”
“您喜欢我的画?”高建国十分欣喜。
“当然了,你画得好生动,也好有趣。”
“那不行,这幅画太简单了,送给您不太礼貌,我再重新画一幅。”说着掏出了铅笔。
这时,一群村民出现了,有老有少,大多扛着鱼叉、棍棒朝避风港跑来。人群中高建国看见了母亲,岳芳英招呼高建国:“儿子,赶紧过去看看,地产公司的人来量地了。”
高建国急忙收拾好纸笔说:“钱教授,等画画好了,我再送给您。”话没说完,就被母亲拉着跟上了人群。
二
气势汹汹的村民们很快赶到避风港的码头边。栈桥上摆放了几台不知名的仪器,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留长发、穿西服的青年给人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再近些可以看出他相貌俊秀,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天呐!这个人正是自己在梦中见过的年轻人,高建国又感到有些头痛。
青年一摆手,大声问道:“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这话应该我们问你,你是谁?来我们的地方干什么?”为首的一个村民大喊道。
“你们的地方?真是好笑。这块地很快就是我的了。”青年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做秀般双手在胸前摊开。
高建国在人群中高声喊道:“‘港灯’公司的田先生亲口答应,开发这块地的同时保留和改善鱼市。”
青年没有转头,傲然地盯着天空说:“那是你们和田先生之间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高建国又接着说道:“即便‘港灯’把地出让给你们,也希望你们能考虑我们龙鼓村的利益,想办法保留海滩鱼市。”
“我只知按合同办事,至于你们和‘港灯’那些口头协议,甚至是个别人给你们的允诺,都和我没有关系。”青年浑然一副目中无人的态度。
村民们一片哗然。“我们靠海吃海,不能让他们把地抢走!”“他们要把地买走,就是要断了我们的活路,跟他们拼了!”群情激动之下,几个胆大的村民开始上前抢夺测量仪器,场面顿时失控。后面涌上来的村民没有东西可抢,直接扑向了青年。片刻之间,他的领带开了,西服也撕裂了,十分狼狈。
这时,警笛声大作,三辆警车呼啸而来,戛然停下。十几个警察冲下车,挥舞着警棍冲进人群。渔民们立刻被警察冲散了,警棍之下一片哀号声。混乱之中,高建国与母亲被冲散了,他只有在人群中大声呼喊母亲。突然,他好像听见有人在放肆地奸笑,循声望去,警车旁边正是罗向荣在冲着自己笑,而他旁边,三个警察正把母亲押上警车。
海叔!对了,还有海叔!高建国快步向村北的一处崖壁跑去。这个季节海叔走的是夜船,一般都是带着人晚上打鱼,白天不是睡觉就是在这个崖壁下钓鱼打发时间。
来到崖壁下,海叔果然在这里。见到高建国,海叔却不谈正事,而是要跟他进行钓鱼比赛。钓鱼讲究的是耐性,此刻心浮气躁的高建国哪里钓得起半条鱼?无奈之下,高建国再顾不得许多,苦苦哀求道:“海叔,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整个海琴湾,只有你有办法对付龙华。”
海叔面露落寞的表情,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今日你们赶走了阿彪,龙华就来了,明日再赶走龙华,还会有下一个势力出现,这就是现实社会,谁也改变不了。”说完拎着自己的鱼走了。
望着海叔离开的背影,高建国无奈地仰天惨呼一声,脸上写满悲愤之情。
第二天,高建国去向叔叔高致行求助,叔叔开头不愿意,但在高建国的再三恳求之下,答应愿意帮忙保释。晚些时候,从叔叔那返回来的消息却是:岳芳英的名字根本没有出现在警察局的拘留名单上,无法保释。看来这回龙华是真的下了狠手。
回到家,高建国呆坐在床边,就没有再动过。华仔和阿芳兄妹过来看他,怎么劝他也不听。夜里阿芳给他煮了一碗面,高建国还是一动不动,麻木地望着墙上的日历。阿芳没办法,只有坐在一旁陪着他一起看日历,华仔则趴在窗台上望着外面的路灯抽闷烟。
阿强突然跑了进来,大声说道:“我们向香港廉政公署举报龙华吧!你们忘了之前的葛柏案了吗?连葛柏都是被廉政公署制服的。”
葛柏全名彼得?菲茨罗伊?葛柏(PeterFitzroyGodber),曾任皇家香港警察队总警司,原定于1973年7月20日提前退休。但在1973年4月,警务署长接到指控葛柏贪污的报告,警方检举贪污组因此开始调查葛柏的财产,发现他名下的财产接近他合法收入的五倍,于是对他提起诉讼,并于1975年1月7日从英国引渡回香港,之后判决入狱四年。葛柏的罪行直接导致了香港廉政公署(ICAC)的成立,ICAC成立后的两年内便揪出了十多个警界贪污集团。
华仔冷哼一声:“没证没据,怎么举报?”
阿强的脸上也一下晴转阴,失望道:“是啊!龙华在海琴湾只手遮天,我们怎样才能拿到证据呢?”
这时,沉默数日的高建国一下站了起来,就像看到救命稻草,冲着屋外喊了一声:“海叔!”众人都以为他疯了,海叔的声音却真的从屋外传了进来:“事情凑巧,我有个老友在监狱里做事,听他说昨天抓了个叫岳芳英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阿英。”高建国听到这个消息,激动得差点跌倒在地。
“那你跟我来一下。”海叔说着转身就走。高建国顿时觉得浑身有劲,饥饿和疲惫的感觉都凭空消失了一般,快步跟上了海叔。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村子中间的小庙,里面供奉着天后娘娘,香火鼎盛。渔民出海危险极大,他们希望在这里上过香后,能够保平安。
海叔神色肃然地对高建国说道:“我很了解龙华这个人,他要想把事情做绝了,你根本挡不住他。你们这么公开跟他对着干,想让他放人恐怕比登天还难。这件事你自己心里要有个底。”
“海叔,现在该怎么办,我全听您的。”高建国乖乖点头。
“我曾经在天后娘娘面前发过誓,今日只有破例一回了。”说完正步走到神像正当中,专注地点燃了三炷香,举过头顶,闭上眼虔诚地说道:“天后娘娘在上,弟子金盆洗手多年,本不愿插手,但龙华欺人太甚,弟子只有违背当日对娘娘的承诺……”接着鞠了三躬,恭恭敬敬地把香插到了香炉中。
几天后的黄昏,龙鼓村出现了空前的热闹场面,沿着道路摆起了几十张桌子,阿强爸正跑上跑下地张罗着“百家宴”,各家各户都拿出了自己做得最拿手的菜,热热闹闹地庆祝这个前所未有的胜利。
突然,人群沸腾了,正是阿芳和高建国接岳芳英回来了。村民们纷纷停下手中的事,鼓掌欢呼,迎接岳芳英和高建国归来。
阿强爸第一个迎了上来,大声道:“大家都商量好了,今天就用这个‘百家宴’来欢迎你们!”
“能让龙华被停职调查,大家都说,这是属于我们穷人的第一次胜利。”阿芳在一旁欢呼道。
只有阿强有些失落,脸上的笑容多少有些勉强。高建国走过来,拍着他肩膀安慰道:“阿强,对不起,这次的事把你表哥也送进了监狱。”
阿强低声说:“建国哥,你别这么说,我懂的,他是罪有应得。我只是觉得毕竟大家一家人,有点惋惜。”
岳芳英问了一句:“海叔呢?怎么没见他人?”
阿强爸回答道:“又钓鱼去了,他就是喜欢独来独往,阿英你别介意。”
阿雄兴奋地说:“龙华被打倒了,饺子摊又可以开张啦!”
高建国充满自信地高声说道:“我的饺子摊不但要重新开张,还要扩大规模。”
龙鼓村的普通百姓并不知道,这期间还有一件大事,让他们得以保住自己的港湾。因为1972年6月15日,联合国非殖民地特别委员会通过决议,向联大建议从殖民地名单中删去香港与澳门。11月18日,第二十七届联大通过决议,批准了这一建议。所以,1977年后,港英政府认为香港“九七”之后地位未决,政府无法明确地契租约期,不只是海琴湾,新界的所有土地交易都受到了影响。这才迫使本来对海琴湾志在必得的永盛集团,放弃了这块已到嘴边的肥肉。
三
重新开张的“京味儿饺子摊”面积更大了,用竹竿、帆布在屋外搭出一个简易的棚子,木屋之内专做厨房之用。桌子又增加了好几张,凳子也由条凳换成独凳,让客人坐得更加舒服自在。桌椅柜台全部都是鲜亮的红油漆,用阿强爸的话来说就是“大吉利是”。一身白色制服的阿雄一边卖力地抹着桌椅,一边打量着自己工作的地方,感觉现在远比以前的路边摊正规了。
新来的几个服务员跟阿雄一样穿着白色的制服,正用白毛巾擦着玻璃水杯,一个个擦得干净透亮。岳芳英从厨房走出来,戴着白手套检查阿雄擦过的桌椅。白手套从桌椅上抹过,一尘不染。她满意地冲着阿雄点了点头,又来到新来的服务员那边,检查了他们的指甲。
这时,一阵清脆的车铃声传来,高建国蹬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满载而归,车上满载着面粉、肉、蛋还有各样蔬菜。停稳车,他才按着车铃大声吆喝道:“阿雄,快来帮忙。”
岳芳英看了一下表说:“还是晚了半小时啊!”
高建国趁机向母亲诉苦,拍着破旧的脚蹬三轮车说:“老岳同志,这交通工具都老掉牙了,您要是给我换个电动的,我保证不迟到。”
“少贫嘴。”岳芳英根本不理会儿子的要求,只是瞥了高建国一眼,然后开始板着脸检查起三轮车上的食材,每检查完一种就在小本子上做好标记,然后招呼阿雄和服务员把检查过的食材搬进后厨。
忙了半天,到了傍晚,岳芳英才想起华仔送来的电视机,赶紧打开,试图吸引客人。电视荧光屏上出现了一座足球场。
“这不是工体吗?”高建国突然惊呼道。
岳芳英直盯着屏幕,过了好几分钟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搂着儿子开心地说:“这是,这是工体!”又转向周围的人大声说:“这就是北京工人体育场!”
“是啰,今晚是北京国际足球友好邀请赛最后一场,”一个客人插口道,“香港足球队同中国青年足球队的比赛啦!”
电视镜头转向了主席台上,一个老人出现在荧屏上,他正在向观众们挥手致意,“*!各位观众,这是*自7月16日第三次复出后的首次露面。”解说员兴奋地说道。电视镜头又给了体育场一个全景,可以看到全场近10万观众纷纷起立,向着*热烈鼓掌。岳芳英、高建国的眼睛湿润了,母子俩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时任中共中央副主席的*7月30日晚观看了在工人体育场举行的北京国际足球友好邀请赛的决赛并出席了闭幕式,是自去年1月在周恩来总理追悼大会上致悼词以来的第一次在群众面前露面,受到了现场观众的鼓掌欢迎。从此,*回到中央领导岗位,作为第二代中央领导集体的核心,领导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在改革开放、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新路上开拓前进!
过了几天,高建国专门跟母亲请了假,骑车来到香港大学,想把完成的画作交给钱教授。碰巧钱教授有一个《香港与祖国大陆的历史渊源》的系列讲座,跟随一群学生来到教室,偌大的阶梯形教室已经基本坐满,只有最后一排还有空座,高建国在最后一排静静坐下。钱教授在助教的协助下摆弄好幻灯机,讲座正式开始了。钱教授首先放出了幻灯片,一幅幅老照片都是香港保留的一些历史建筑,有“鲁班先师庙”“大坑莲花宫”“虎豹别墅”“鸭脷洲洪圣庙”等等。这些建筑有的是前清所建,也有20世纪以后建成的,都采用了中国传统古建筑的风格。
“……这些建筑尽管所处地域偏僻,建筑规模不大,但却具有浓厚的中国传统文化特色,和北京的建筑高度相似,体现出重礼教、尚人伦的特点,建筑的装修与装饰都反映出浓厚的华夏民族的审美情趣……”一边讲述,钱教授又放出了北京的一些古建筑照片进行对比。
讲座结束了,不少学生围住了钱教授进行提问,高建国只有站在讲台旁安静等候。终于学生们都散了,高建国才来到收拾材料的钱教授身旁,鞠了一躬,双手呈上了自己的画,说道:“钱教授,这是我答应送您的画。”
“我还以为你忘了!”钱教授看见高建国,面露惊喜。
“答应别人的事怎么能食言!”高建国正色道。
钱教授微笑着问道:“上次你说你正在读夜校,有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比如报考我们香港大学?”
“报考大学?这我连想都不敢想。”高建国对这个建议十分意外。
“为什么?”钱教授扶着眼镜仔细地看他。
高建国面露羞惭之色,低声说:“上大学需要一笔不小的费用,我根本负担不起。”他知道,香港上大学的费用,需要中产以上的家庭才能负担得起。
“如果是因为学费,我建议你向政府申请助学金和免息贷款,可不能因为钱耽误了学业。”
高建国抬眼问道:“我也有资格申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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