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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却一脸悠闲,看戏一般。
“你说说,这两人是谁害了你。只要你开口,本王马上让那人五马分尸!”风战修微微一笑,邪魅凛然。
明珠怔忪了半晌,这才动了动唇,“风战修,你好残忍。”
“你说本王残忍?”风战修说得云淡风清,凝望于她。他的神情那样怡然,仿佛在谈论别人,而不是在谈论自己。嘴角的弧度却愈发冷凝,他似在微笑,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好象总有一层朦胧的光芒蒙住了视线,让人无法看个清楚明白。
明珠不知道怎么了,看着他只觉得恍惚。
她与他对视,幽幽说道,“是!你残忍!”
你的残忍,无情无心绝情冷心……
“本王哪里残忍?”他又问,语气里终于有了一丝困惑,“本王替你揪出陷害你的人,本王哪里残忍?那些伤了你的人,本王逐个惩罚,一个都没有放过。本王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到了此时,你却反倒来说本王残忍?”
风战修眯起眼眸,搂住她腰间的大手重了力道。
炙热的温度透过掌心瞬间透过衣物,渗入她的肌肤,明珠顿觉寒意凛凛。
明珠笑了,笑得那样自嘲,“王爷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为了我揪出下毒之人,为了我惩罚那些伤我的人,为了我,一句话就操控人的生死。砍手、赐死、五马分尸……”她说着说着,颤抖了声音,“可是王爷……”
“这并非是我所要的,并非是我乐意瞧见的。”
“你只想到了自己,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自己,而不是为了我。如果王爷一定要追究到底,那么王爷可以继续。反正王爷从来不曾为任何人改过口回过意,明珠自知自己没有这个能耐。”
“不过……”
“明珠还是要叮咛王爷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善恶到头终有报。”
她的声音很轻,可是每一个字都格外有力。
风战修眉宇之间促狭出几分邪孽,整个人彰显出狂妄的气劲。那霸道窒闷的气息将明珠团团环绕,她感觉压抑,却还是倨傲地迎上他,不让自己逃避。他望了她许久,许久没有说话,眼中燃起明明灭灭的花火。
大厅内更是安静沉寂,刹那间恍若只有他们两人存在。
“哈哈——”就在众人愕然发憷的时候,风战修却突然大笑出声。他的笑声那样肆意,带上内力,震得人耳朵疼痛,渲染出巨大的气流。
众人发出疼痛得叫声,无法忍受地捂住了耳朵。刹那间,侍卫们松了手,丫鬟们倒在地上,顾若儿跪缩成一团。
每个人脸上都是狰狞的表情,挣扎着想要逃脱这尖锐的笑声。
放眼望去,惟有众离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
明珠同样疼得眯起了眼睛,这种笑声为什么会让她感觉那样凄然。透过眼帘,她紧盯着他的双眼,依旧是朦胧。余光瞥见众人痛苦不堪的模样,她哀求道,“王爷……王爷不要笑了……”
“哈哈哈哈——”
风战修仰头大笑,耳边响起柔柔的女声,他突兀地停了笑。
下一秒,他伸手抚上了她巴掌大小的脸庞。他的眼底,难得散去朦胧,却是她不懂的神色。明珠的耳朵嗡嗡作响,只瞧见他的唇微微动着,可她却听不见他说了些什么。
明珠有些着急,“你……你说什么……”
风战修凑近她耳畔,呵气道,“善恶到头终有报,你是指死吗。”
“本王倒是很期待呢,善恶若是到了头,这报何时来……”
明珠瞬间瞪大眼睛,一时哑口无言,“……”
“这么看着本王作什么。呵呵。”风战修沙哑地说着,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
而后,目光冷冷地扫向大厅,视线停留于容嬷嬷惊惧的老脸,开口喝道,“念在你先前对自己主子照顾有加的情分上,本王就赐你全尸!来人呐!将这个老妇人打入地牢!”
“啊——”容嬷嬷兵败如山倒,神情惶惶。
“是!”侍卫们从地上爬了起来,立刻将容嬷嬷拖出厅去。
“王爷!王爷开恩啊!奴婢真得是冤枉的啊!夫人!夫人您怎么能这样对奴婢!奴婢服侍您十年了,整整十年!奴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奴婢冤枉啊!奴婢真是冤枉!”容嬷嬷悲愤的女声盘旋于天际,而后又恶狠狠地发誓。
“顾若儿,你竟然这样对我!顾若儿,你不得好死!顾若儿,你不得好死啊……”
“就算我做了鬼,我也不会放过你!顾若儿,我不会放过你!顾若儿……”
顾若儿瞥见容嬷嬷含恨的双眸,惊怕地朝后退了两步。
“走了,本王带你走了。”风战修沉沉说道,抱着明珠起身。
顾若儿看着他慢慢走向自己,直到他走近自己身边,忍不住开口,“王爷……”
“你就安心地住下,本王自然不会亏待你。”风战修冷漠地望着她,撂下这句话,抱着明珠大步离去。
顾若儿心里一空,她知道自己真真正正地失了宠,并且被打入了冷宫。
不但如此,还失去了容嬷嬷,这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风战修颀长的身影走过她身边,顾若儿握紧了双手,指甲嵌入肉中,渗出血来。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猛地抬头,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明珠。
一瞬间的眼神,夹杂了太多恨意。
明珠被她的眼神所吓,心跳快了半拍。
这样的眼神,这么多的怨恨。
顾若儿痴痴地笑了一声,徐徐扶身,柔声喊道,“妾身恭送王爷。”
在这寒冬快要过去初春即将来临的时节,冰凉的风刺骨吹拂。明珠闭上了眼睛,心中沉重异常。而他深沉的男声,关切问道,“冷吗。”
冷吗。明珠沉默不答。
身体冷,可心却比之更冷。
当天夜里,风战修并没有留宿银安殿。
可明珠却睡得十分不塌实,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听见远处传来的打更声,明珠幽幽睁开了眼。眼前是一片灰朦朦,烛光时隐时亮。
她盯着烛光,只得叹息一声,“又是三更天了。”
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明珠感觉害怕。
风战修太可怕了,这样一个男人,完完全全得可怕。
一个人,如果连死都不怕,那么他还会怕什么?
明珠思来想去,不安地半躺起身,这下连半点睡意都没有了。索性下了床,不如去外面走走散散心。明珠穿了绣鞋,取过屏风上挂着的件丝绒蓝面披风,静静地走出房去。银安殿内,丫鬟、仆人们都已经歇了。
此时的银安殿,更甚至是王府都是静悄悄。
惟有夜空,挂着一轮悬月。
明珠踏着月光而行,独自一人走在幽静的王府。她平生什么也不怕,可却怕黑,也怕鬼。今日也不知哪里来的信念,只管往前走。冷风不时吹拂,冷得她身体打颤,却也冷得她头脑愈发清醒。
这里不能久呆了,她要回去回都城去。
明珠沉思地走着走着,突然感觉身后有人跟随。她警觉地缓了步子,身后的人也同样缓了步子。她皱起眉头,心里有些害怕。
不是吧,这么倒霉?不会真得有鬼吧?
明珠攥紧了披风一角,闷头闷脑地朝前走,更是加快了步伐。而身后的人似乎盯上她了,也加快了步伐。明珠忍不住偷偷侧目,却还是不敢回头望。她咬着唇,越走越快,走了几步,直接演变为小跑。
她慌张地奔跑,朝着银安殿往返的路奔去。
月光将明珠瘦小的身影拉得更为冗长,沉沓的脚步声却渐渐逼近,一只手,从伸手探出,慢慢地探向了明珠的肩膀。
明珠心跳漏了半拍,感觉到有人搭住了自己的肩头。她刚想张口尖叫,那人的另一只手又从身后猛地挥出,直接捂住了她的嘴。
“唔唔——唔——”明珠无法发出声音,吓得惊魂不定。
突然,调侃的男声清澈响起,“嘘!是我!”
“……”明珠浑身一僵,停止了挣扎与反抗。她听出了这声音,公孙晴明?就在她困惑狐疑的时候,捂住她嘴的手松开了。明珠反射性地回身,推开了那人。转身的时候,瞧见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公孙晴明。
公孙晴明挺拔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隐约。
只是一袭白衣,泛着刺目光芒。
他取出玉扇轻摇,低沉了嗓音道,“你这个小丫鬟,半夜不睡又跑出来作什么。”
“公、孙、晴、明!”明珠松了口气,却被他方才的举动惹得一颗心快要分裂成两半。她咬牙切齿地喊道,上前一把夺过他的扇子,“你不要像鬼一样好不好!”
公孙晴明耸耸肩,轻声道,“好好,刚才是我不好。在下给你赔个不是。”
他说着,果然作揖道歉。
明珠无可奈何,只好气愤地瞪了他一眼。不打算与他继续纠缠,直接转身向前走。一回头,手中的扇子朝后抛了出去,“还给你!”
“哎?小心在下的扇子!”公孙晴明急忙接住,迈开脚步追上了她。
明珠不理会他,大步大步向前。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啊?”公孙晴明追问道。
“不关你的事。”明珠一口回绝,显然还在气恼。
公孙晴明见她神情还有些紧绷,自然明白自己的确是吓到她了。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好声好气地说道,“真得不是故意的,道歉了还不成吗?”
“如果再有下次,我一定不理你。”明珠闷了半晌时间,瘪了瘪嘴道。
“下不为例!”公孙晴明连忙笑着允诺,再次问道,“你去哪儿啊?”
明珠凝了丽容,喃喃道,“没去哪里,睡不着,出来走走。”
“那么巧?在下也睡不着。不如我们一起走走?”公孙晴明小心翼翼地提议,宽慰道,“和在下一起走,还能躲开巡逻的侍卫。”
明珠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怕侍卫做什么!我本来就要回银安殿去。”
“是是是,如今你不用怕了。”公孙晴明望着她笑道,玉扇摇得风度翩翩。
两人沉静地朝着前方走去,一高一低两道身影看上去倒也不突兀。走了一会儿,明珠忍不住开口问道,“公孙晴明,你和他认识多久了?”
“他?”公孙晴明故意装傻,狐疑问道,“哪个他?”
“就是……”明珠提到他,不禁有些别扭,“就是王爷……”
公孙晴明瞥了她一眼,戏谑地说道,“你指王爷?我与王爷认识有些年岁了。那时候的王爷,还没有封王呢!”
“他以前是做什么的?”明珠听见他这么说,又是问道。
“以前?没人知道。”公孙晴明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语,让人摸不着头脑。
“没人知道?怎么可能啊!”明珠惊奇。
公孙晴明点点头,“至少在下不知道。”
“那你还知道他些什么?”明珠不依不挠。
公孙晴明思忖了片刻,突然扭头望向她。明珠耐心地等候,与他对望。他终于开口,沉声说道,“王爷有一个十分珍惜的人。”
珍惜的人?谁?
“哎呀!银安殿到了!在下也回去睡觉了。明儿见。”他眯眯笑,转身飞一般离去。
明珠还想开口追问那个人是谁,却慢了一步,“公孙……”
“啊——”夜空中,恰时响起凄厉的女声,让人心惊。
明珠哆嗦了下,吓得奔入银安殿。
容嬷嬷死了,死在那天晚上。
按照风战修的命令,她被赐了一杯毒酒,留了全尸。只是尸体不知如何处置。明珠却依然记得那日凄惨的女声,一直在耳边盘旋。她忍不住询问夏儿,可有听见。可是夏儿却摇摇头,说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恐怕是因为睡得太熟了,所以一点感觉也没有。
明珠心里不安,于是再次前往庙堂。
之前已经去过一次,所以这次就没有再走岔路。来到庙堂,烧了香祈了福,这才似乎得以安宁。
回银安殿的路上,瞧见丫鬟、仆人们搬这搬那,或清扫,或修剪。除夕将至,王府里开始忙碌不停。明珠与夏儿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笑,迎面撞见两名丫鬟踱步前行。她们并没有发现身后有人,停下脚步交头接耳地说些什么。
“你听说了吗?那个顾若儿,她疯了!”
“啊?你是说烟云楼的顾夫人?”
“就是她!她疯了!如今已经蓬头垢面,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呢!这好端端的怎么就疯了,也真是奇怪了!而且啊,我还听说她成天喊有鬼有鬼!难道是容嬷嬷的鬼魂来找她了?哎呀!听得我头皮发麻!”
明珠一惊,奔到她们身后,质问道,“你们说谁疯了?顾若儿疯了?”
“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两名丫鬟立刻跪拜在地,战战兢兢地回道。
明珠低头望着跪拜在自己面前的两名丫鬟,顿时蹙起秀眉。
烟云楼的院落前,赫然闪现两道身影。正是明珠以及夏儿。明珠听到那两名丫鬟所说的话后,立刻赶来了此处。此刻,她站在拱门口,放眼望去只见清冷寂寥,让人心寒。一阵萧瑟地风吹拂,空中似乎可以听见隐隐啜泣的女声。
夏儿吓得攥紧了明珠的衣袖,哆嗦地说道,“主子,这里好可怕。我们还是快走吧。”
“夏儿,你就在外面等我。”明珠安抚地轻拍她的小手,坚定地说道。
“不、不成!奴婢要保护主子!”夏儿壮了壮胆,神色却更加恐慌。
明珠扭头望了她一眼,见她紧张不安却还在逞强,当下余心不忍。随意找了个理由,她开口吩咐道,“你不能和我进去。王爷下过命令,任何人不能随便进入。你在外边守着,如果有人来了,立刻通知我。”
“主子……”夏儿犹豫支吾。
明珠不等她决定,松开她的手,径自奔进院去。
“主子,您小心点。”夏儿叮咛了一声,只见她身影转过回廊,一下消失不见。
对于烟云楼,明珠是十分熟悉的。环顾四周,她却没有发现冬梅以及冬竹两名丫鬟。奇怪了,她们去哪儿了?明珠心中好奇,更是困惑。她四处寻找,每一间房内都没有人。可是那啜泣声却依旧隐隐传来。
明珠停下脚步,寻声望去。
那个方向正是顾若儿的闺房!
下意识地握紧小手,明珠迈开脚步朝着闺房奔去。越离得近,那啜泣声也越近。明珠终于走到闺房前,感觉啜泣声只隔了一道门。她深呼吸一口气,即便是害怕,可还是伸出手,推向了紧闭的房门。
“你来这里做什么。”身后突然响起鬼魅般的男声,深沉无比。
明珠倒抽一口冷气,瞪大了眼睛,猛地转身回头。
眼前映入一道颀长身影,风战修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她身后。他沉静地打量着她,神色没有半点异样。明珠咬了咬唇,这才对上了他的双眸。她不打算隐瞒,老实说道,“听说她疯了,所以我来看看。”
风战修沉默不言,突得勾起唇角,“她的确是疯了。”
“为什么!”明珠冷声质问。
风战修走到她面前,抬手抚开她紧贴面颊的发丝,沉声说道,“本王怎么知道。疯了就是疯了。”
明珠气急,转身推开了门。
只听见“嘎吱——”一声,房门渐渐敞开。
明珠还没定神,却有披头散发的一团黑影朝自己冲了过来。她连叫喊都没有来得及,被那双通红的双眼所怔。有人却将她一把拥入怀里,温暖的大掌护住了她。
下一秒,嗤笑狰狞的女声咆哮于耳边,“你去死!你去死吧!哈哈!啊哈哈!你们都去死!”她张开了手,想要去抓房外的两人,却因为双脚被铁链锁住而无法上前。突然,又是惊恐地叫了一声,钻回房内,蜷缩于角落。
“呜呜,你别过来。呜呜,你别过来。你别过来。不是我害死你的……”
明珠颤颤地回头,错愕不已。
那是顾若儿吗?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风战修搂着她朝后退了一步,沉声说道,“小心些,她会伤了你。”
众离上前将房门掩上了,门关上的刹那,顾若儿那张彷徨凄然的脸庞定格于明珠的脑海。她猛地挣脱风战修,踉跄地朝后退了一步,“为什么会这样……”
“你告诉我,她为什么会疯了!告诉我!”
风战修凝望着她,眼神一凛,“以后不许你踏入烟云楼半步!众离!派人将这里把守!没有本王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是!”众离应声。
明珠咬着唇,半晌不语。她僵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末了,无可奈何地迈开脚步,朝着烟云楼外踱去。整个人恍然若失,没有一点精神,只是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风战修望着她痴痴离去的身影,孤单单地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动弹。
挺拔的身影,却倒影出一缕孤寂,似有若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