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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只允许凌王一人觐见。”粉衣侍女谦卑地笑了笑,拦着丙一和小蝉的动作却不容置疑。
我僵了一瞬,迈出的步子却无法收回,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踏过红毯,向着尽头的殿门走去。
跨过门槛,踩上了光洁如镜的玉石地砖,厚重的大门在背后缓缓关上,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好吧,走一步算一步,要冷静,冷静!
我掐了掐掌心,漫步进入内殿,同时小心地打量起这座安静的过分的宫殿。
各式器物无一不是精美绝伦的极品,就连角落里洗手的铜盆也镂刻着繁复瑰丽的纹饰。视线从那些堪称艺术品的器物上一一扫过,我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那个端坐在窗边软榻上与自己对弈的背影上。
身体里仿佛涌现出一种莫名的悸动,心若擂鼓,情难自已,眼中竟不受控制地落下泪来——就像是这具身体脱离了我的意识,被另一个灵魂所占据一般。
“吧嗒——”我的泪珠砸在地砖上的声音与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重叠了起来,对方却像是察觉到了我的凝视,轻抚衣摆,悠悠地转过身来——其素若春梅绽雪,其洁若秋菊被霜;其文若龙游曲沼,其神若月射寒江。
而这教我惊为天人的女子,竟然与姜灼有五六成相似!
“怎么,大病一场,竟是将朕给忘了?”见我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既不行礼也不说话,那女子微微一笑,凤眼勾起一抹妍妩,声音却干净得像是一捧雪水,即便是带着调笑的意味,也端雅得教人觉不出半点轻佻来。
“我……你……”我张了张口,却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心里只顾着懊恼——刚才的蠢样定是全教她看去了。
这偌大的殿中,唯有对方一人,再加上她以“朕”自称,其身份昭然若揭,正是大芜国的皇帝,邝希晗的姐姐,邝希晴。
——我是该跪下三呼万岁,还是亲昵地坐到她身边呢?
如果此时是邝希晗,她会怎么做?
在我紧张得直冒冷汗时,邝希晴已经站起身,优雅地走到我身边,素手贴上我的额头,蹙起眉头问道:“晗儿可是病症又发作了?朕立刻宣御医过来。”
“不、不用了!”我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掌——肤如凝脂,手如柔荑,让人忍不住多捏了几下,“我没事。”
她身上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像是晨曦海棠的芬芳,然而衬着这样清雅出尘的气质,却是过于甜腻了。
“可是累着了?”她诧异地扬了扬眉,却没有抽回手,而是安抚地笑了笑,拉着我走向先前她坐着的软榻,带着我坐了下来,“是了,你身子弱,从宫门一路走到时雨殿,定是累坏了……都怨朕思虑不周,合该派御辇去接你才是。”
我顺着她的力道坐在榻上,却像是被叫到办公室的学生,只顾着低头盯着地砖上自己的倒影,仿佛能看出一朵花儿来——有关邝希晴的一切都让我感到手足无措,而这似乎也不仅仅是原身带给我的后遗症。
“知道你爱喝这蜜梨果茶,朕特地让御膳房备了一份。”像是未曾注意到我的拘束,她自然地推过桌上的青萝缠枝茶盏,浅笑盈盈间全然不见帝王的霸气,凝视着我的目光温柔得教人心颤。
——如果不是来之前,颜珂千叮咛万嘱咐地警告过要小心这位皇姐,我真的不敢相信,有着这样如水眸光的女人,会对自己的妹妹抱有恶意。
别说是原主,就连头一次见她的我,也几乎要被她一颦一笑间不经意流露的魅力所折服。
“谢谢。”我拿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仍是那种甜到腻人的口感,对于这几日用膳都只进一些清淡菜品的味蕾而言,已然到了发苦的地步,真难以想象过去每日都要饮上几盏的邝希晗是什么样的心情。
从茶盖的间隙偷眼瞄去,她凛直纤细的眉毛轻轻一挑,似乎是诧异我向她道谢;而当我只是轻抿了一口便放下茶盏后,那抹诧异之色就越发明显了。
“晾一会儿再喝。”我只好这么解释道。
“既如此,晗儿便与朕手谈一局吧。”她慢条斯理地将棋盘上的棋子各自收归到篓中,随后饶有兴致地笑看着我,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下棋?
从小被老爷子磨着对弈,我倒是有所涉猎……但是我知道,有些高手能够从棋路上分析判断一个人的性格特点;而就连邝希晗的棋艺水平如何,我都一无所知,更别说是模仿了。
“今日精神不济,还是改日吧。”端过那盏蜜梨果茶豪迈地一口饮尽,我强忍着口中的涩意,回以一个抱歉的微笑。
“也罢。”她不以为意地拈起一粒墨玉棋子,自顾自地落在棋盘上,随即又拈起一粒白玉棋子,落在另一方,就这样一来二去地自己与自己博弈起来,“晗儿便先去朝露殿歇息,待朕处理完政事,再与你一道用膳。”
——我真不该被她温文尔雅的外表所迷惑,能够坐上这个位置的,哪里会是易与之辈?
只三言两语的交锋,字里行间却无一不是试探,若是再待下去,也不知会被她看出什么……总之,还是先离开这里。
至于她要留饭的邀请,只怕我也没有资格拒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