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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
“哦……也许三天,记不大清了。”
“那我是哪天过来的?雪停以前,还是雪停以后?”
“雪停后。就在雪停的那天早上,姐姐雇着一顶轿子把你抬了回来。”
阿春奇道,“怎么了?雨眉,你怎么问起这个来?”
可浅媚沉默了片刻,才嫣然笑道:“没事,我也就忽然想到,那样的大雪地里,玉姐能把我救回来,还真不容易呢!”
“当时那雪踩下去,能没了半条腿,轿夫们抬得满头都是汗呢!”
阿春正回答着,那边有酒坊新送了酒来,伙计唤一声,阿春已应着,急急去帮忙了。
可浅媚却盯着那盈盈的玉玲珑,慢慢蹙紧了眉。
原来真的下了三天雪。
她自是不可能在雪地里趴了三天才遇到玉姐。那样的大冷天,趴上半夜便该给雪埋了,活活冻死在雪地里。
而玉姐明明说,她看到她时,她尚有半边身子露在外面。那时,她刚刚晕倒不久,才是下雪的第一天晚上。
那么,下着雪的那三天,她又在哪里?
为什么她完全没有那三天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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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天气和暖,杏花桃花梨花一拨儿一拨儿地开过了,败过了,连那玉玲珑也渐渐萎黄,失了生机,被阿春搬走丢弃了;而她的肚子却争气地一天天大起来,渐渐鼓得跟圆球一般,跟她纤瘦的身子很不般配。
她一日比一日贪吃嗜睡,却下意识地留心着周围的动静。
这天夜间,她恍惚听到什么动静,趿了鞋下床,悄悄推开窗扇看时,外面月色胧明,一院寂静,并无异常。
腹中胎儿似感觉到母亲的动作,连着蹭动几下,幅度并不大,像在睡意迷蒙间给吵得半醒不醒,正懒洋洋地舒展着手脚。
可浅媚抚着胎儿踢得耸起的部位,不觉漾起微笑。她倒了一盏凉茶,拈在手中慢慢地喝着解渴,倚着窗棂静静赏着宁谧夜景。
寻常民家风景,并无牡丹、芍药等富贵之花,但院中尚有一架荼蘼,此时细影蒙蒙,若霜雪揉裁,在初夏的夜风里悠悠晃动,时有落英飘落,疏疏淡淡,如一幅浅浅描就的水墨图画。
她的心魄忽然也像落花般在夜风里上下起伏,悠悠飘荡,鼻尖阵阵甜香馥郁,恍恍惚惚,宛如一不小心,便又徜徉在那场早已成为过往的荼蘼香梦中。
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
他抱住她,温暖熟悉的鼻息萦在她的面颊,轻轻地道:“你是独一无二的,再无他人可比。”
牵着她的手,他指点她看他写的字:“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的梦醒了,他却还在做梦。
他说:“浅媚,我是你至亲的夫婿,你是我至亲的妻子。我们之间再没有任何人或事挡着。”
他说:“浅媚,你要信我,我会待你好,等你到了八十岁,还在我跟前淘气,我还是会待你好。”
他还说:“我们多生几个儿女罢!第一个儿子叫峰儿,第一个女儿叫湖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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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儿……湖儿……”
她的手有些抖,慌忙把茶水送到唇边,喝了一口,却搡在喉间疼痛着,似怎么努力,也咽之不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我想和你共度一生,可惜我们分离了,有生之年再见不到你;可惜我们疏远了,无法再实现我们的誓约。
这外面的茶水,真和宫里没法比,苦得发涩。
她失神地望着那那架荼蘼,低低道:“天霄,又是夏天了。我做甜碗子给你吃,好吗?”
风过荼蘼,萧萧影动,并无半点回应的声息。倒是小家伙像很不满她半夜三更在窗口站上这许久,很是用力地在腹中一蹬。
一阵的酸疼,带了些微的欢喜,她惊醒般挺一挺笨重地身子,擦去不知什么时候浸凉了面颊的泪水。
怎么又在做梦了?
或许,她不该多心,在本该睡觉的时候跑出来看什么夜景。
这样的深夜,一不小心,就把刻意深埋的一切深深地挖了出来。
她该安然睡去。
等一觉醒来,这记忆一定会再次成为一场模糊不清的梦。
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她那破碎的亲情、荒谬的爱情、湮灭的友情,早晚会在这样繁琐艰难却宁静安定的生活里消磨殆尽,直至荡然无存。
那时的她,便不必再担心午夜梦回时泪湿枕衾。
那时的天下,想必也已干戈止歇。
也许她可以留下种地;也许她可以带着她胖嘟嘟的小娃娃回北赫,养着一群羊,在蓝天白云青草地间快活地驰骋。
她轻轻地笑了笑,便要关上半敞的窗扇。
这时,目光瞥处,她分明看到了一道黑影从玉姐黑黢黢的房中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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