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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穿着一身黑衣黑裤,样儿如虎狼一般凶狠。这码头,除了郑老大的船,还停靠着几条木船。那几位家丁似乎有些霸道,不理睬船家的抗议咒骂,跳上船逐个搜查。搜到郑老大这儿,迎面撞上竹娟母子。
一位家丁刚欲开口骂娘,叫拦在船头的竹娟母子让开,却忽然被人喝住。是那伙家丁的头目,他疑惑地瞧了瞧竹娟母子,脑袋里好像在考虑什么,最后还是摇摇头,决定不上郑老大的船搜查了。
大约,这头目也跟青帮沾点啥子关系,已经听闻七婆有令,长江沿岸青帮人物,一律礼敬竹娟母子,特别是要礼敬那两三岁的幼儿,他可是七婆的乖孙子。七婆之命,谁敢违抗!
这头目也有些怀疑。照说那已经名震长江的竹娟母子,不应该来这无名小码头上,可瞧这年轻女子和她的幼儿,又极像青帮知会的那样。权衡一阵,还是决定不去招惹她。万一真的是七婆亲眷,自己头上吃饭的家伙就没有了。还是保吃饭的家伙要紧。
他喝住那位家丁,放过这条木船,寻其他船只继续搜查。这伙人折腾一半天,自然搜不出人来,只得悻悻打道回府。
等那帮人走了,那年轻人才从后舱出来,向竹娟、郑老大道谢。竹娟问他,那些追赶他的人是怎么回事。年轻人有些不好意思,呑呑吐吐,斯斯艾艾地说,是他欠了人家的赌债。
原来,这年轻人是本地一户地主的少爷,因不争气沾上赌博恶习。赌博就跟得病沾上毒似的,一但染上,极难戒除。
他父亲在世时,还好一点,只是偷偷拿家里的钱去赌。等父亲逝世,他就愈发胆大妄为,整天在这镇上的一家赌馆狂赌,输掉了家里的现钱,又押上家中的地产,直把他娘亲活活气死。今天,他输红了眼,把祖宅也押了进去。结果不言而喻,照样一个输。
输光了就举债。刚才就是赌馆的打手,追他要债。今晚要是抓住他,他还不出钱来,必定会被揍得半死。想来,那赌馆打手的头目定然也是青帮人物,才知晓七婆发话之事,也才饶过了这位败家子。
这年轻人嗜赌,但人却是十分机灵。他上船来一瞟,就明白这船上说话算数的是竹娟。他“扑通”跪倒在竹娟面前,说:“大姐,我一见你就知你是好人,心善——我求求你,明早捎我一段路,到安庆我就下船。安庆有我的亲戚,我现在孤单一人,只有去那找个活路,从此以后再不沾染赌博了!赌博实在害人。”
年轻人说着就哭,大约想起以前他家风光的时候,如今却似一只丧家之犬,以后的日子真不知如何捱过。见一个大男人跪在地上放声痛哭,竹娟早已心软,虽然痛恨这人赌博,但毕竟人家也意识到赌博害人的道理,也就点头答应了。
竹娟心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要他痛改前非,帮帮他也好。郑老大见竹娟允应,也不好说什么,反正这人只到安庆,在船上也呆不了几天。
这竹娟跟她丈夫一样,为人真诚憨厚,管他什么人,只要求到她了就帮忙。这样做有利有弊,利是让世上落难之人遇上她,有了渡过难关的一线希望;弊是她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助人,就给自己留下潜在的祸殃。
众所周知,《农夫与蛇》的故事流传千年,那是有它道理的,不然,人们怎会总结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样的经验来嘛。须知,竹娟此次帮助的人,是位嗜赌成性的家伙。今日救助了他,他日会怎样报答你,只有天知道。
真的,竹娟此举不但给自己和儿子黄晨,同时也跟郑老大及一船伙计,种下了杀身大祸之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