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羣玉坊可以算是上海滩里不同寻常的所在,当上海的年轻新贵们开始热衷于夜总会和歌舞厅时,羣玉坊仍保持着千百年来烟花柳巷特有的暧昧风情,没有聒噪的留声机、没有刺眼的霓虹灯,只有忽明忽暗的红烛和灯笼,半隐半现的朱唇和柳眉。
新派的舞曲或者在短时间内会将这里冲击得黯然失色,然而浮华过后,烟花客们才会明白,那种隐晦、抑制和神秘,才是情、欲之中最迷人之处。
故而不论各种娱乐如何在上海滩如走马灯般轮转,这潜伏在夜色下的暗潮始终不曾消散,反倒令诸多异域人为之着迷,木屐和羽织、浴衣开始越来越多地出现在这条街上,日本人成了这条街上的常客,用大阪或四国口音填充着这暗巷幽深的寂寞。
平时的羣玉坊好像一个慵懒的女人横卧在上海滩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手持蒲扇和烟管,懒洋洋地静观世人,而今日的羣玉坊却与往常所不同,如一个细心梳妆打扮过的新娘,即便沉默不语,喜气也从眉梢眼角中满溢出来。
而对于羣玉坊里的人来说,算不上欢喜或忧愁,戏子也好表子也罢,他们平日里都习惯了做戏假欢,除去那些浮夸的笑容后,他们只是感到有趣——今天要发生一件特别的事情,有人要为羣玉坊的姑娘赎身,而且,他还是个日本人。
羣玉坊里的人虽然保持着老派作风,但说一点儿都没有受到时代的熏染也是不可能的,就说赎身这件事儿,在那些保持着老派作风的老鸨和姑娘们眼里,也是老掉牙的事情了。
“谁稀罕赎身?姑奶奶我自己赚钱养活自己!等哪个男人来给我赎身?赎了干嘛?被关在深宅大院里做黄脸婆?看着他再出去勾三搭四找别的女人?俗话可说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我是铁了心,这辈子就做这让男人吃不饱偷不着的……”
美支那隔壁的烟翠馆门口,一个略有风烛残颜之态的姑娘嗑着瓜子对身边的姑娘喋喋不休,她顺手将瓜子皮扔了满地,而后抽出腋下的手帕来擦嘴,这动作也仍未打断她口中持续不停的评论,直到振聋发聩的声声礼炮在巷子中冲天而起,直到一只红布绣鞋迈上青石板路,摆摆红裙摇曳着出现在众人的眼中时,刚刚还仍是满嘴不屑之意的姑娘突然闭了嘴,眼神之中就只剩下无法掩藏的羡慕。
行里有规矩,烟花女子赎身也叫出门子,今日出门子的姑娘叫纪儿,起初刚来时,前后左右的姑娘听了这名字还都说叫这么个寡气的名字肯定红不起来,可也不知怎么着,一来二去就勾搭上了个叫松平青山的年轻日本人。
松平青山本是美支那的常客,每每来了都是由花名美智子的姑娘伺候着,若是见不到她还要发上一番脾气,可谁知待这纪儿来了之后,美智子再也没能见上松平青山的面。
“她就是用了狐媚子的邪术!我亲口问过的!她都承认了!”
美智子是她在美支那的花名,然而跨过一道门进了隔壁的春乐阁,她便成了中国姑娘小桃羽,此刻,小桃羽正对着身旁的宋不双没好气地嘟嘟囔囔,却见那宋不双只顾着看向窗外的队伍,压根儿没把小桃羽的话往耳朵里送。
正如刚刚所说,在纪儿抢了小桃羽的风头之前,她可是松平青山的心头好,宋不双就只能趁着松平青山不在的时候,才能一近芳泽,那时候简直是小桃羽最风光得意的时候。
毕竟,女人就是这么一种没主心骨的动物,自己没有主心骨,就要靠着旁人的评断来争高下,这也是攀比之风的由来,她们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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