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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和喽啰兵们,却谁也不肯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偏一下头,更无暇施以援手。
绿林道有绿林道的规矩,强者生存并拥有最多的财富,最多的女人。弱者以最快速度死掉,一茬接着一茬。如是几场恶战之后,还留下来的,就都是百战精锐。根本无须大小当家们去操持训练。既节省了粮食,又节省了精力,简直是一石数鸟!
生命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无比卑贱,作为人类的同情心与良知统统荡然无存。喽啰们像狼一样瞪着通红的眼睛,在头狼的逼迫下,艰难地向猎物围拢。他们不指望从袍泽那里得到任何帮助和怜悯,也不会帮助和怜悯自己的袍泽。他们只顾挥舞着盾牌和兵器,向前,向前,踯躅向前,每向前一步,都留下数十具尸体。
自然界有一个残酷的定律,当整体的数量庞大到一定地步的时候,就足以抵消个体的毁灭。绿林道也是如此,尽管有成百上千的喽啰兵们倒在了半路上,他们的队伍,依旧距离营墙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二十步,十五步,十步,五步……
“啊——!”冲在最前方的百余名悍匪,嘴里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狼嚎。加快脚步,纵身扑向营墙。只要他们翻墙而过,就彻底锁定了胜局。营盘内的汉军只有三千不到,会像海浪中的沙里一样,转眼就被吞没得干干净净。
“向上,戳!”韩重赟用力挥动宝刀,果断下令。
紧贴在营墙内侧的汉军士卒齐齐将长枪上捅,鲜血飞溅如瀑。正在试图翻墙而入的悍匪们被锋利的矛锋贯胸而过,惨叫着丢下兵器,在半空中手舞足蹈。又一排绿林同伙蜂拥而上,用手压住他们尚未死透的躯壳,脚踩着他们的后背继续向内攀爬。每个人都瞪着通红的眼睛,每个的面目都异常狰狞。
“别慌,别慌,撤枪,继续戳,戳死他们!”杨光义策马沿着营墙内侧跑动,一边挥枪捅死已经跳过营墙的漏网之鱼,一边大声鼓舞士气。
“别慌,别慌,撤枪,继续戳,背后交给我们!”左一都幸存的骑兵们紧跟在杨光义身后,像梳子般沿着营墙内绕着圈子。遇到已经冲进营内的敌兵,挥手就是一刀。遇到敢不服号令,掉头逃命的自己人,同样也是挥手一刀。
一排拖着尾焰的火箭从半空中落下,将骑兵们放翻了七八个。杨光义心疼得哇哇大叫,手中骑枪舞得宛若一只车轮。又一排拖着尾焰的火箭呼啸而至,大部分都被骑枪带起的气流搅飞,在黑暗中不知去向。然而,却有几支流矢穿透了骑枪的防御圈儿,两支命中他的后背,四支射中了他胯下的坐骑。
可怜的战马向前继续努力跑了几步,悲鸣着缓缓跪倒。通人性的良驹,至死,也不肯摔伤自己的主人。下一个瞬间,杨光义背着两根雕翎箭从血泊中跳起,徒步冲向营墙。手中骑枪向前猛探,将一名刚刚跳进来的山贼头目戳了个透心儿凉。然后又拧身戳翻另外一名山贼喽啰,咆哮着将尸体甩出营外。
“冲这来,爷爷在这儿!”他挥舞骑枪,疯虎般沿着营墙左冲右突。麾下没有一合之敌。有名刚刚翻入营地内的土匪被他疯狂的模样吓得胆寒,居然转过身,试图再次翻墙而出。杨光义快步追上去,一枪将此人从背后捅死。随即右手下压,左手上举,双腿和四肢同时发力,“啊——!”
尸体被骑枪直接挑上了半空,倒飞出四五步,将另外三名正在努力靠近营墙的山贼同时砸倒。
正对着杨光义所在位置的土匪们,果断避其锋樱。周围的危险局面,得到了大幅度缓解。“上马,杨将军上马!”两名骑兵牵着一匹失去主人的坐骑,如飞而至。马身上还带着前主人的血,顺着鞍子和金镫淅淅沥沥。杨光义毫不犹豫地就跳了上去,挥舞着骑枪继续在营墙内绕圈儿。见到某处吃紧,或者发现某个漏网之鱼,就怒吼着冲上去厮杀。不管对方是头目还是喽啰,皆不死不休。
在他和周围将士的努力下,单薄的营墙,始终固若金汤。然而,没有营墙防护的正门口儿,形势却越来越危急。凭着人数上的绝对优势,土匪们如同潮水向前扑,一波接着一波。每一波人浪退去,都留下数十具鲜血淋漓的尸骸。每一波攻击结束,都能将防御方的队伍磨掉厚厚的一层。
继续这样下去,甭说营内地只有区区三千将士,就是人数再增加五倍,填不满眼前这个血肉磨坊。韩重赟迅速意识到危机,咬着牙调整战术。“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随着三声短促的号角,弓箭手朝着营门口十步之内的区域,射出一波茂密的羽箭。
敌军的新一波攻势被提前终止,头目和喽啰们不得不仓惶后退。趁着两军脱离接触的瞬间,堵在营内门口的汉军步卒们迅速从方阵正中央让出一条通道。左三都两百名骑兵在都将李京的带领下,喷涌而出。于加速跑动中组成一个锐利的枪锋,直戳敌军正中央!
“那还不是刚才跟我一样的战术?到头来还得劳姓宁的冒死相救!”杨光义的眉头迅速皱成一团,对韩重赟不肯吃一堑长一智的举动,非常困惑。然而,很快,他脸上的困惑就被惊讶所取代,拉住坐骑持枪而立,目光死死盯着营门外的战场,瞠目结舌。
不光左三都奉命主动出击,战斗力最弱,绝大多数坐骑都换成了矮小愚笨漠北马的左二都,居然也冲出了营门。后者没有追随前者加速冲击敌阵,估计也追赶不上。后者在营门口,自家步卒的队伍前,缓缓聚拢,缓缓组成了一个方阵。宁子明宽宽的背影,就像一块长满了青苔的石头,横亘子在整个队伍的最前方,巍峨挺拔,风吹不倒,雨亦无法奈何其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