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惆怅彩云飞，碧落知何许？不见合欢花，空倚相思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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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清晨，天光甚好，院内的合欢花开得十分明艳，远看去像是一片绯红的云霞。朝开夜闭形如含羞的叶，缀着颗颗晶莹露珠，晨光下愈发剔透。偶有清风拂面，送来缕缕幽香，淡淡的，不着一丝痕迹，却又沁人心脾。

    竹枝站在楼台上凝望，昨日范世成已传来信息，说是已经禀明了陈老爷竹枝寄住他府的事，陈老爷自然惊喜万分却也留有疑问。因而竹枝现已备好衣物，准备去向范世成府上。然她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兰儿了，从昨日得知此消息后兰儿便一直郁郁寡欢，连今早与竹枝的告别亦不过是简短的三两句客套话。竹枝带上斗笠，放下面纱，悄悄出了府，范世成的车马已侯在后门外多时。

    寅时三刻已天色大亮，府上活动的人多是预备早饭的厨娘和外出收租的小厮，故并不曾注意竹枝的行踪。竹枝来至后门，果然有辆轿子停在此处，轿夫行色匆匆地说道：“快上轿！”竹枝来不及多问便被面前两个彪形大汉扔进了轿内，想来他们是怕被陈府的人看到，便安心地坐定。起轿时，贸贸然地扑腾一下，险些将竹枝摔下座，接着就是一阵疾行，四个轿夫赶集一般。轿内的竹枝自是万分难受，一路颠簸，便掀起轿帘，整个人也摇晃着，声音颤颤地说道：“可否慢些，这轿子坐地实在不舒适。”离得近的一个轿夫回过脸，满脸络腮胡子，厉声吼道：“再说就把你丢在此地，小娘们，闭上你的臭嘴！”紧接着便是另三个轿夫的一阵奸笑，互相调侃着说些下流话。不详的预感向竹枝袭来，表哥怎会请如此粗野的轿夫，定是出了差错，上错了轿？

    竹枝顿时觉得天昏地暗，心如死灰，镇静些后，又问道：“敢问大哥这是听了谁的吩咐？若是你们带我去探花府，我许你们更大的好处！”络腮胡子浪笑道：“我们也是有职业操守的，上头的信息能让你晓得？再说你甭管多大好处也比不得上头的。你就安心留在牡丹亭服侍爷们吧！”说罢就是一阵令人恶心的插科打诨。得知已无法改变去向，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亦打不过四个大汉，只能暂且以退为进了。

    不消半柱香，轿子停落在了牡丹亭后院门口，四个大汉和前来交接的几个小厮交涉一番后领了几袋银钱便撒泼地走开了。有两个模样还算清秀的丫鬟掀开轿门，说道：“木槿小姐，杜妈妈有请！”竹枝想着现下没他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便随着她们进了后院。却说牡丹亭的后院亦别有一番风光，扶腰垂柳倒影在绿波池塘里，更显婀娜多姿；三两株人高的茶花长着绿油油的叶；还有那几丛栀子花，绽放地如火如荼，纯白无暇，花香阵阵惹人怜！竹枝警惕的心得到些许放松，不多时来到了前排主楼的厅堂里。大厅正中的茶座上坐着一个半老徐娘，虽有岁月之痕却不减风韵，正一手托着茶盏，一手拿着茶盖，轻吹茶面，好不优雅。想必她便是杜妈妈了，身后还有打扇的丫头。

    见竹枝进来，她笑吟吟地抬起头说道：“我是这牡丹亭的杜妈妈，以后你便安心呆着咱牡丹亭，少不了你的好处。且不说被那么臭男人顶礼膜拜，就是女人也会对你心悦诚服。”竹枝颔首浅笑道：“不知杜妈妈可否告知木槿是何人将我卖到此处，你们又如何知晓我叫木槿呢？”杜妈妈起身走近竹枝，绕着她转了几圈，从头至脚看了个遍，仿佛做研究似的，笑道：“这卖家的信息怎么能透露呢？告诉了你岂不是坏了行规？再者说，既来之则安之，你有如此美貌兼才情，不加以利用不是辜负了吗？”想来定是被熟识的人出卖了，竹枝索性编了谎，说道：“杜妈妈，你可知新晋的探花是我情郎，你这样贸然将我买了来就不怕被他追查到？若是你放了我，我定会让他以重金相谢。”杜妈妈哼地冷笑道：“小丫头，你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的底细我能不清楚？不过是永宁镇逃荒过来的难民，居然扯谎扯到探花郎？真当我是好欺负的？我买了你就是替我挣钱的，无论你乐意不乐意。”说着对一旁的丫鬟使了眼色，命令道：“把她带到她的房间去，好生打扮了出来接客。”

    两个丫鬟压着竹枝的手臂，将她带到一间富丽堂皇的房间。房内的布置却是精巧，小客厅内安放了茶几和书案，里间由一垂屏隔开，兽炉内燃着袅袅沉香，水精帘里颇黎枕。丫鬟们在梳妆台前按下竹枝，示意她乖乖坐下，其中一个丫鬟毫不客气地说道：“木槿小姐，我们是杜妈妈吩咐来服侍你的丫鬟，我叫春华，她叫秋实。现在我们要替你梳洗打扮，你只要坐着不动就好。”说罢伸出一只手指将竹枝的下巴抬起，用力地把粉扑在她脸上来回拍打，立在右边的秋实低声说道：“春华姐，你是不是太过用力了？”春华听罢就将粉扑丢在了秋实面前，吼道：“那你来，多嘴！”说完便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秋实拾起粉扑，略带歉意地笑道：“木槿小姐莫介意，春华姐就这脾气，人不坏。我来帮你涂粉吧！”竹枝在镜中对秋实微微一笑，道：“自然不会介意，那就有劳了。还想问你，可知道是何人将我卖了进来？又有什么方法能赎身？”秋实一面替竹枝涂脂抹粉、梳理发髻，一面答道：“这些我们下人怎么会知道呢？若是想赎身，少说也得黄金千两，况且杜妈妈买你回来花了血本，我看你当下还是想着怎么在这里安身吧！”竹枝听罢不经愁肠百结，只得先安定下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