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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郡主坐在床头,勾首垂泪。地上,绛珠和玉屏跪着哭,后头还丫头、婆子们出声喊悲。
曹氏站在郡主的边侧,擦眼抹泪。
幺姨娘过去,看了一眼,因看到盖宝珠的绿盖子没盖全,几缕头发露在外面,她微微叹息,往前倾身子,伸手拉布盖住宝珠的头发,之后,拍了拍郡主的肩膀,以示安慰,便退后一步,对曹氏道:“太太怎不把太太扶回去。”
曹氏哽咽道:“我是个罪人,哪敢张声动手。怕辱没了人。”
幺姨娘不知头日西府发生的事,疑疑惑惑的盯住曹氏看。那时,庄瑚和熹姨娘走来,轻声细步,面带伤感,一人一边夹扶郡主,半拉半托,将郡主扶起。
幺姨娘见状,赶紧回身帮忙,并说:“太太节哀,到底是丫头,你不必过于感伤。她去了,自然是想去那地方。”
郡主举起泪目,看幺姨娘,道:“我知道她原不想去的,怎忍不住脚步就去了呢!我说过不得一年,我放她出去。这身衣裳还是我前几年送她的,我说,赶着年青出去,好人家也得看得你有好时候,她不依,非说要伺候我到老。如今,我老了,她先去了,日后还有谁像她这般忠守于我?你说,我不伤感,谁伤感?好好一条命,说不要就不要,这丫头真是狠心哪!”
幺姨娘再安慰道:“太太说的是,那自然是她无福消受太太的好。既然选择离开,那太太宽心送一送,无妨其他,好歹主仆一场,哭过一阵是太太真心实意对待她,不枉她跟太太一场。”
庄瑚也如此安慰。
听几人相继宽解,曹氏收住泪声,随口假意劝几声,到底她心虚,自己再自责一番。可没人听出她的意思,伤心的伤心,劝解的劝解,目光都在郡主身上了。
屋子里的有些个下人犯猜疑,心思郁闷地想:宝珠怎么就去了?或是郡主逼死宝珠的呢?她们有这想法的,只能暗暗藏在心底,为宝珠鸣不平,因念宝珠昔日对她们的好,此刻真真为她的死伤心,落泪,哭悲。再退一步思想,难免生出几分忌惮和害怕,怕郡主某一日也如此逼死自己。
众人劝解当口。
郡主怎么也不愿走,说:“你们不愿见的,都去吧,我自个儿坐一会子。”
众人知道郡主舍不得宝珠。幺姨娘和庄瑚见劝解无效,便跟随陪伴站着,一时无话,都显出悲伤的意思来,与郡主一同伤感。
哭了一会儿。
忽然听到庄禄、庄勤两位老爷在外面发火,说怎么还没将人扶出来。
曹氏听了,直直地对郡主道:“太太也莫要伤心了,她虽然去,千好万好我们记着。赶今儿明日,我跟大姑娘给太太寻一个好的,再让她服侍太太,仍叫宝珠。”
郡主听后,极速扭头,恶狠狠瞪住曹氏,良久,憋出一句:“你安的什么心!”
曹氏心惊,慌了嘴脸,道:“我……这不是好意么?我的心全在太太这儿,跟太太的心是一同的。”
郡主哭脸微扬,鄙夷地扫曹氏半眼。
管家进来道:“太太,人去了,不牵来不带去,她让自个儿走,就是那理儿了。那是她自个儿愿意安静。太太们都先请吧,何须扰她清静上路?”
见无人言语。
管家又道:“太太,老爷外头请呢!如今为她伤感不值当,寿中居老太太还得按得住才行。说句不当说的话,北府从商,大姑娘也跟着帮手,久处于此不合时宜,另外两府添了爷们,到底不吉利呀!请太太们轻启贵足移步。”
郡主听管家说得恳切,也想到曹氏和庄瑚管理经商事宜,不适久留陪伴,便摇头望幺姨娘,意思是让幺姨娘等扶她起身。是要出去了。
快走到门口,郡主转身对跪在地上的绛珠、玉屏等丫头吩咐道:“该备的备着,替我尽尽心,也替你们尽尽心。我才刚看她头上发丝乱了,你们帮打整打整,她穿那么一身大红,没朵喜花说不过去,摘朵红芍药吧,给她戴上,让她仙仙美美,风风光光。算跟我们长久相处一场了。”
绛珠和玉屏听完,泪如泉涌,匍匐在地,额贴地面,行了大礼。
完毕,郡主由幺姨娘和庄瑚扶出。外头,庄勤和庄禄久等了,一看众人从屋里出来,庄勤先跨步上去靠近郡主,幺姨娘和庄瑚自觉松手退后。
庄勤扶住她,道:“先回吧!让他们把后事料理了吧!”
郡主悲悲戚戚,挂泪点头。
此处,有些人心里想,才是个丫头寻短见死了,她个主子何须这样?若非心虚,哪能如此做作。
这当时,管家忙着出去招呼四儿,让他赶紧摆家伙上来。
所谓“家伙”,是人进了脏地方,需要走场子净身,这样,就染不上坏东西出去。四儿在外头报说:“准备好了!搁在外头院子,请太太、老爷们移步。”
院子处,一盆烈火熊熊燃烧,火光映黄了整个白天。
岂止院子这里有熊熊烈火?在地底下也燃起来了,此时此刻,庒琂抱住三喜狂呼乱叫,指着鬼母道:“妈妈你欺骗了我!你骗得我好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