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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繁复的画,也只有功底特别深厚的人敢作,各种技巧、手法不相伯仲,方能给人身临其境之感,否则,一准儿露怯。这也是大多数人专攻一种事物、景致的缘故。

    如果事先不知出自谁人之手,怡君一定以为是功底在二三十年往上的名家所作。

    她忍着没转头看程询。

    就算是天赋异禀,但他兴趣广泛,哪一样都要占据时间分散精力。最重要的是,两年前,叶先生曾带着她看过他的水墨,那时已经功力不俗,但比起眼前的,真不够瞧。

    两年时间,就能精进到这地步?要是这样的话,他倒是真担得起奇才的名声,除了心服口服,还有点儿被吓到了。

    这时候,程福走进门来,对叶先生娓娓道:“有伙计送来了书桌、书架、座椅、文房四宝,还有一些摆件儿,是夫人和大少爷的意思。别的好说,只是书桌书架较重,需得小的几个抬进房里,却不知安置在何处。先生,您回房瞧一眼,吩咐着小的行事?”

    “这是怎么说的?”叶先生笑着站起身来,对程询道,“贵府也太周到了,实在是受之有愧。”

    “应当的。”程询一笑,“要不要我过去帮把手?”

    “不用,不用。”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她怎么敢吩咐他做这等事?叶先生道,“我去去就来。”

    程询亲自送叶先生到门口。

    怡君隐隐听到言语声,只当是叶先生在和程询闲谈,注意力不能转移,慢慢后退,在远一些的距离观望。

    是这样美的一幅画,初刻惊艳之下,她很想走进那条红叶路;其后望见远山,心头罩上秋日清愁;此刻,纵观整个画面,袭上心头的是悲伤。

    是不是意识到,再美的景致,到岁暮天寒时,将要化作肃杀荒凉?

    是不是感知到,作画人落笔时,心中盈满孤独离殇?

    离殇?是对秋日,还是对哪个人?

    怡君定一定心神再看,红叶、河流的灵动美丽分明叫人欢喜,与整幅画的氛围不符。

    她错转视线,告诉自己停止研究这幅让她陷入混乱的画。

    “怎样?”随着趋近的脚步声,程询和声询问。

    怡君转身面对着他,由衷道:“美轮美奂,太少见。可越是细看,越是不解。”

    “是么?”程询扬眉,笑,“不妨说一说,我洗耳恭听。”

    “好。”怡君盈盈一笑,屈膝一礼之后,把方才所思所想简洁又委婉地道出。

    程询认真聆听,随后做出解释:“画中景致,并非凭空杜撰。忘了是哪一年,我曾身临其境,所见一切,像是烙在心头。已经画过很多次,这一幅勉强还原了当时所见的七/八分。与其说是功底见长,倒不如说是熟能生巧。现在若让我作水墨画,兴许还不如两年前。”

    怡君将信将疑,凝着他的眼眸,静待下文。

    “画自己真正喜欢、怀念的景致,画笔应该会多一些灵气。这和作诗应该是一个道理,婉约、豪放、愁苦都写得好的天才不多,有不少人,生平作诗几百首,脍炙人口的却屈指可数。”程询硬着头皮给她摆这样的道理,“我可能很多年只有这一幅拿得出手。”

    那就太可惜了。怡君说道:“不会的。”

    “但愿。借你吉言。”程询唇角上扬成愉悦的弧度,目光是克制之后的温柔。

    他这会儿的笑容,让她脑海浮现四个字:如沐春风,与此同时,心跳漏了半拍。该回避,眼睑却不受脑子的支配,回眸凝视一会儿,才能错开视线。

    他到底是怎样的人?从相见到此刻,没多久,却引得她差点儿犯花痴。说起来,自认真不是没见过世面、没看过俊美男子的人。

    所谓的妖孽,怕就是他这种人吧?

    揶揄自己的时候,把他也带上了。

    程询捕捉到她细微的表情变化,莞尔而笑,心稳稳落地。

    怡君问起最受困扰的意境的问题:“怎么会让人有悲伤之感?”

    “有么?”程询一本正经跟她装糊涂,“我怎么没看出来?”

    怡君心说,这兴许是这幅画最精妙之处,你要真是看不出,该说可惜还是可叹?转念一想,不可能。她认真地审视着他的眼神,笑意浮上眼底,“程解元,画笔见人心,否则,便一丝灵气也无。”

    那句“画笔应该会多一些灵气”,是他之前亲口说的。凡事不过心的话,怎么能做好?

    她委婉地表达出“你怎么能理直气壮地敷衍我”的意思。

    程询笑出来,现出整齐莹白的牙齿,继续卖关子逗她,“这事儿吧,说来话长。我听说过,令尊、令兄喜作画,眼力尤其好。”喜欢不假,画技不佳,眼力是一次次吃亏买到赝品练出来的,“过两日,令尊令兄休沐,我要带着这幅画登门求教,也要问问贵府有没有类似的画。到时他们的看法若与你大同小异,我会如实告知。”

    叶先生返回来,见两人神色间已无生疏,分明是叙谈过了,对怡君道:“回去做功课吧。”

    怡君称是,道辞离开。

    叶先生问程询:“我这学生是何看法?”

    程询耐心地复述一遍。

    “倒是与我看法相仿。”叶先生面上不动声色,语气却更为轻快,“那么,程大少爷,给个解释吧?”

    程询笑起来,“容我卖个关子,过两日您就会明白。”

    “你啊,”叶先生没辙地叹气,“也不怕把我急出病来。”

    程询笑了笑,“您少不得跟我上火,我就用这幅画赔罪,待得请人品评完,装裱好了送给您。”如此,怡君也能偶尔看到。偶尔就好。到底,这画中氛围,对十几岁的她没有益处。

    叶先生大喜过望,“这可真是想都没敢想的事儿。”

    程询温言道:“既然能入您的眼,得闲就看看,定能帮我找出弊端。况且,程府下人难免有疏忽之处,平日还需您费心照顾姜先生。您看我顺眼些,姜先生也就看我顺眼些,是这个理儿吧?”

    叶先生笑起来,“这话说的,足够我三五年内心花怒放。不论怎样,先谢过了。”程询不是寻常子弟,向来言出必行。

    “您客气了。”

    叶先生惦记着两个学生,又叙谈几句,道辞回了学堂。

    只剩下了自己,程询慢慢走到太师椅前,动作缓慢地落座,轻轻地吁出一口气。

    疲惫入骨。

    方才倒没觉得。心魂全然沉浸在相见的喜悦之中,加上她又不是能敷衍的人,要全神贯注地应对。

    这幅枫林图,前世她应该在他身死两年后看到。一道送去的,还有春日的柳,夏日的莲,冬日的梅。

    “满园春/色的时候,那一抹浮动的柳绿煞是动人;夏日莲湖上的风光,不知道多醉人;秋日若有机会,定要出门看红叶,凋零之姿,却从容洒脱,名花都做不到;所谓香自苦寒来,看完雪后梅花,便能心领神会。”

    ——是他问及时,她说的。

    选这一幅枫叶图,还有一个目的:不能笃定重生的只有自己,需要试探,通过她的反应,不难得到答案。

    她没有前生的记忆。

    万幸,她没有。

    独坐半晌,程询回了光霁堂。

    程禄来见,恭声道:“您交代下去的事情,小的都已安排妥当。观望着南北廖家的人方才送信回来,廖芝兰去了城南廖家,盘桓多时,应该是等着在我们府中的两位大小姐回去。”

    程询颔首。廖芝兰必是去探听口风了,但两家疏于来往,没人耐烦告诉她原委。

    程禄继续道:“周文泰、凌婉儿去过一次戏园子,不知是巧遇还是相约。至于商陆,一直闷在家中苦读,值得一提的,不过是命书童送来一封拜帖。”

    程询取出一个荷包,“这些都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多给人手打赏。余下的是给你和程安、程福的零用。”

    程禄接过,并无喜色,期期艾艾地道,“盯梢的事儿,管家迟早会察觉,毕竟,您放在外面的亲信,得力的都去忙城北廖家那档子事去了,在府里的,这次不得已用上了好几个。万一管家问起,小的怎么答复才好?”

    “谁说我要瞒他了?”程询笑了笑,“他若问起,你就让他如实禀明老爷。”

    “是!”程禄眉飞色舞起来,瞧着程询,欲言又止。

    程询呷了一口茶,“有话就说,无事退下。”

    程禄笑问道:“小的是不明白,您为何要派人盯着商、周、凌三人?”这两男一女,都是跟自家大少爷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要非让他说出点儿渊源,不外乎是大少爷横竖都瞧不上两个男子,别说来往了,见都懒得见。

    为何?因为前世的商陆是负心人,害得廖碧君最终自尽,加之一些事情赶到了一处,又害得怡君代替廖碧君嫁给了周文泰。

    周文泰如今是荣国公世子。周府是好几个混帐凑成了一家,周文泰是混帐堆儿里拔尖儿的货色,看中并为之犯浑半生的女子,是凌婉儿。

    至于凌婉儿,前世曾位及后宫德妃,阴毒下作,生的儿子比她还不是东西,没少祸害薇珑及其双亲。真得逞的话,修衡与薇珑那段良缘就无从谈起。

    与他息息相关,亦与修衡、薇珑直接或间接有牵扯的三个人,想到就膈应得厉害,不防患于未然怎么成。

    其实,商陆一事,让他一直连带的有点儿厌烦廖碧君。

    前世的商陆,做了负心人离开京城之后,都隐姓埋名了,绝没能力做出让廖碧君或至亲蒙羞受辱的事——她并没到绝境,只是感情被背叛了而已,怎么就能自尽?怎么就不想想为你付出惨重代价的胞妹?

    瞧那点儿出息。

    人活一世,除了常年被心疾纠缠无法控制自己,亲情、知己、意中人、抱负、信仰之中,最少该有两样是值得付出为之变得坚强的。若做不到,未免太悲哀。

    前世的廖碧君是死了,得了清净,怡君却被她害得一度万念俱灰,认为自己付出的一切都是白费功夫。的确,是太伤人的事实,换了谁都会怀疑一切。

    “我想过自尽。”怡君对他说过,“最终让我活下来的,是一双儿女。还有你。”

    烦归烦,他心里也清楚,廖碧君定有过人之处,且对胞妹常年如一日的宠爱照顾。优点不让人动容的话,怡君也不会对她那样在意。

    退一万步讲,那到底是怡君的胞姐,她看重,他便不能冷漠待之。

    ——她几时在言行间流露出对他双亲的轻蔑鄙视?他没看到过,但她心中一定有。这种事,想法要埋在心里,处事绝不能显露,他会像前世一般,不在她面前对廖碧君做任何评价。

    这上下,程询只希望,商陆与廖碧君还未结缘。若已结缘……起码得控制事态,不成为他和怡君今生缘阻碍的根底。

    那些过往在心头飞逝而过,程询笑微微地看向程禄:“听到一些事,我就看他们不顺眼了,不行?”

    “行,当然行!”程禄唇畔逸出大大的笑容,“您这不是有段日子没跟人较劲了么?要没这事儿,小的真以为您被老爷说的改心性了呢。得嘞,有您这句话就行,小的更明白怎么安排了。”说完匆匆行礼,快步出门。

    程询望着他的身影,笑了。程禄有忠心,脑瓜灵,反应快,为人处世还圆滑,种种相加,前世在他入阁之后,成了管家。

    想到程禄提及的跟人起争端,他回想一番,还真是。入秋之后,父亲生怕他下场考试出岔子,把他拘在家里,说你可千万老实点儿、积点儿德,不然再聪明也会名落孙山,我可丢不起那脸。

    门都出不了,哪还有与人不和的机会?

    现在,到他实心交友、引动风波的时候了。

    .

    廖家姐妹巳时下课回家。

    叶先生循例分别给二人布置了功课,随后回了居处。

    廖碧君从丫鬟手里接过斗篷,给怡君披上,系缎带的时候轻声问:“程解元那幅画是不是特别出彩?你这小妮子,回来的时候可是特别高兴的样子。”

    高兴到底是为画,还是为那人,怡君分不清,就只是道:“的确特别出彩。你该留意到了吧?先生也特别高兴。”

    “是呢。”廖碧君微笑,“很久没见你们俩这样了,我瞧着也欢喜。”说着话,系上了缎带,抚一抚斗篷,“我们走吧。”

    “好啊。”怡君携了姐姐的手,踩着轻快的脚步离开学堂。姐姐的样貌艳丽妩媚,说妖艳也不为过,性子单纯善良柔婉,婉转拒绝一个人的请求的时候,定是遇到了了不得的大事。

    跟她完全相反。

    她的样貌与姐姐不同,性子也是。要让母亲和哥哥说,就是脾气不是好、不是坏,是怪。平日在亲友面前,很活泼;在外人面前,遵循着那些累人的规矩;被谁无意间踩到尾巴的时候,脾气就不归自己管了。

    母亲偶尔会对着她犯愁,“你能不能给我列出个单子,把你看不惯的事儿都让我知道?这样,也能让我避免你跟别家闺秀起冲突,小小年纪落得个特立独行的名声。一直如此,倒贴嫁妆都嫁不出去。”

    从哪儿说起呢?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世间的无趣之处,不就在于有些人总在人前做出不可想象的事儿么?偏生看客们还自持身份为着名声不予计较,甚至还有逢迎的时候。

    她没显赫的出身,也不在乎劳什子的端庄贤淑敦厚的名声,为什么要随大流?

    别说她这样儿的了,就算是在闺中跋扈、嚣张、骄矜的名声在外的女子,不也有不少遇到锦绣良缘了?

    遇到了,就珍惜;没那福气,就想法子不嫁。

    今日,她遇到了么?

    廖碧君不知妹妹心念数转,笑道:“爹爹要是不允我们前来,便没你今日这般欢悦。眼下我们好生想想,晚间下厨做几道菜,好不好?”

    “好啊。”怡君立刻点头,“做我们两个都拿手的。”

    “嗯!”

    姐妹两个说笑着回到家中,进到垂花门,便听得怡君房里的管事妈妈来禀:“城北的大小姐早就来了,大太太/安排了席面。大太太临时有客至,方才传了话,让二位小姐代她好生款待城北大小姐。”

    廖碧君面露讶然。

    怡君则问:“此刻人在何处?”

    吴妈妈赞道:“二小姐今日气色好极了。”

    怡君侧头细看,笑。情绪愉悦之故,气色的确很好。

    吴妈妈取来淡粉色缎面大氅,给她披上。

    “姐姐怎么还没过来催我?”怡君一面系上缎带,一面往外走,“该不是被那首曲子吓到,不想去学堂了吧?”

    今日起,廖碧君要开始学名曲《广陵散》,昨日只听叶先生提了一句,已是忐忑不安。

    “大抵是吧。”夏荷、款冬异口同声,笑着随怡君出门,去找廖碧君。

    主仆三个没想到,廖碧君较之平日晚了的原因,是还没打扮好。怡君在厅堂听紫云说了,失笑,“本就是美人,还要怎样打扮啊?”

    “奴婢也是这样想呢。”紫云笑着奉上一盏茶,“二小姐稍等片刻。”

    怡君优雅落座,“去帮忙吧。跟她说,不着急。”

    紫云称是,转去内室。

    等了一刻钟左右,廖碧君才走出来,歉然道:“今日不知怎的,看自己怎么都不顺眼。”

    “没事,难得我也等你一回。”怡君笑着上前去,携了姐姐的手,“但真要迟了,我们得抓紧些。”

    廖碧君嗯了一声,快步出门。

    马车从速赶往程府的路上,怡君仔细端详着姐姐。妆容明显精心修饰过了,显得眉眼更漆黑,面颊更白皙,双唇更红润。

    廖碧君蹙眉道:“琴谱还没熟读,今日少不得要挨训。”

    “真的?”怡君讶然。

    廖碧君更加犯愁:“我难道会跟你说假话么?”

    是真的就不对了。怡君心想,明知如此,却把时间耗费在穿衣打扮上,有些反常。

    难道母亲又在张罗姐姐的婚事,要她下学之后就去相看哪家公子?

    姐姐十六岁了,婚事尚无头绪。双亲的态度,她只看出一点:门第低于廖家的,一概不行。反过来想,岂不就是要利用姐姐攀高枝?

    但愿是自己多心了,双亲只是想让女儿嫁得好,过得如意。

    这些事,亲姐妹也不便提及,毕竟都是待字闺中,怡君只是笑着宽慰姐姐。

    上午,叶先生继续让怡君临摹小幅的山水,亲自带着廖碧君去到西次间,反复练习《广陵散》的《开指》一节。

    怡君知道,先生是看准自己性格没个谱,才没完没了地安排临摹的功课,意在沉淀心性。好的师父,教的是功课,亦是为人处事之道。

    今日她要临摹的画,看画纸,该是几个月前作成,没有题字落款。仔细辨认之后,怡君可以确定,是程询所作。

    他果然是言出必行。

    平心而论,这幅画比起枫林图,功底显得薄弱许多,但就算这样,也与现今的叶先生不相上下。

    看着陆续出手的画,就是看到自己不断地打败以前的自己——在他,该是怎样的感受?

    帮忙备纸磨墨的夏荷无意间一瞥,见自家小姐唇角愉悦地上扬,笑得大眼睛微眯,虽然不明就里,却晓得自己的职责。她轻轻地碰了碰怡君的手臂,小声道:“我的好小姐,先临摹完再高兴,成不成?”

    怡君立时点头,敛了笑意。夏荷说的对,做好功课再高兴也不迟。

    这可是他亲手画的,定要凝神、用心对待。

    她前所未有的认真,连姐姐虚浮无力的琴音都忽略了。夏荷、紫云耳濡目染之下,能跟着学到书画中一些精髓,却不是懂音律的人。这样一来,难受的只有叶先生。

    叶先生站在窗前,皱眉看着廖碧君。这孩子是怎么了?琐事惹得她心不在焉,还是没了学琴的兴致?——都弹成这样了,也不见她有多难过。

    重话是不能说的,起码今日不能说。碧君会哭成花猫脸。

    “算了。是我心急了。”叶先生温声道,“回去熟读琴谱,尽量记在心里。”

    廖碧君站起来,愧疚地道:“先生,我……”

    “没事。”叶先生摆一摆手,先行转身回到课堂,望见神色专注的怡君,小小的惊讶了一下,走过去看一看,眼里有了笑意。

    程询的画最合她意,看来怡君亦是如此。那么,日后不妨多向程询借一些字画,让怡君一并习练着。

    .

    巳时,廖碧君和怡君离开学堂,上马车之前,望见程询和姜道成结伴而来,在原地屈膝行礼。

    程询拱手还礼,姜道成笑呵呵地抬一抬手,末了,前者打手势示意她们上车。

    姐妹两个欠一欠身,由丫鬟服侍着上了车。

    怡君转身时,程询留意到她唇畔的笑、淡粉色大氅上毛绒绒的领子,觉得很可爱,不自觉地笑了。

    姜道成走向学堂,“我看看女学堂这边布置得如何,要是比我那边好,就得调换一下。”他跟徒弟不用讲理。

    程询轻轻地笑,“那边哪儿不合心意,您就吩咐我一声,抢地方可不行。”

    “不早说。”姜道成笑道,“我也想看看两个女娃娃的功课,要真是可塑之才,你我得闲就悉心指点。如何?”

    “遵命。”

    那边的姐妹两个,走侧门离开程府,廖碧君道:“我要去纸笔铺子一趟,挑选些好的笔墨纸张。马车送我和紫云过去,你就回家,等到未时,再让车夫去接我们——我们选完东西,去铺子对面的菜馆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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