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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德高洁的王老师一到,李家明一家就得好烟、好酒招待,连正在学习的弟妹们,都得过来给老师请安。
看着一屋的伢子、妹子个个恭敬亲热,王老师暗自为老同学、老朋友惋惜。师生情深不假,但也是相互的,当老师不象老师,如何要求学生无条件尊敬?
等伢子、妹子们去了读书,王老师也跟自己最得意的学生打商量,可话一出嘴就习惯性地成了教训。
“家明,你跟本球的事,是他不对,但你不能连累无辜,中宵人跟你有什么仇?要不是我正好去中宵家访,还不晓得你这伢子这么恶!”
李家是手艺人出身,七个叔伯除了大伯、四叔外,都是手艺人。山里人重师徒情谊,李传林发了这么大的财,还当了政协委员,逢年过节、师傅生日,都要抽空回崇乡去看师傅。
受他的影响,前世的李家明也一样,自懂事后就把王老师、张老师及姜老师他们当父辈敬重。现在亦师亦父的王老师教训他两句,能跟柳本球呲牙的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听着。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正帮王老师点烟的李传林、端茶的张象枫、及拿水果的大姐都吓了一跳。
明伢疯了?那是上百户人!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老师与这个‘师’是不同的。平时已经不管儿子的李传林,敬完老师的烟,张嘴便骂道:“明伢,你发癫啊?马上打电话给王贤成!”
敬重是敬重、孝顺是孝顺,但不代表无条件迁就,李家明打定了主意让柳本球名声扫地,就不可能轻易让步,最起码得让中宵人先骂他个把两个月再讲。只是教训自己的人,一个是父亲,一个是恩师,他只得拿公司的事来当理由。反正公司说是股份制,其实是他一股独大,而且没人敢质疑他的决定。
“王老师、耶耶,事情没那么复杂。我们公司是做外贸生意的,香菇的质量是关键,如果还象以前那样分散种植,不好控制品质。
现在市面上的香菇,比我们的收购价还便宜。我正琢磨着建几个生产基地,把农民变成工人集中生产,方便控制品质。”
“真的?”
“真的,我们公司刚研发成功银耳栽培技术,那东西娇贵,不可能让村民再分散种植。既然要工厂化生产,那还不如将香菇也纳进来,可以大幅度降低成本。
我那么讲,不过是想给人家添点麻烦,哪会针对一个村的人?我自己就是崇乡伢子,以后回去还不让骂死?”
这样解释,王老师不懂,可李传林听得频频点头,连忙帮他解释道:“王老师,那就不能怪明伢。你不晓得,他公司的香菇基本上都是出口的,连对外形都要求非常严格。
你看啊,我们本地菜市场的香菇零售两块五一斤,他公司的收购价都三块钱一斤,就是为了保证质量。现在他们的牌子做起来了,要不集中生产,万一有老表打农药、激素,让外国人化验出来了,整个公司都会倒大霉。”
这理由强大,人家开公司是为了赚钱不是做慈善,哪可能只顾老表的利益,不管公司的死活?
而且在王老师印象中,李家明就是个倔种,犯了错宁愿挨自己的小竹梢,也绝不撒谎的。来替村民打抱不平的王老师无话可说了,又说起另外一件事。
现在要办点事,少不了请客送礼,李家明帮他把儿子安排进了袁州二中,而不是本球说的四中,这伢子肯定也是走了路子送了礼的。欠人情无所谓,师生之间帮忙是应该的,但钱的事上,不能让这伢子吃亏。
一听是这事,李家明哭笑不得,原以为老师当了几年校长,应该圆通多了,没想到还是如此刚正。哪有先兴师问罪,然后再还人情的?
这钱哪能接?五千块钱对于自己来讲,就是一点小钱,对于老师来讲,那就是一年工资!莫看老师跟师母都拿工资,要存到五千块钱,估计最少都得一两年。
“王老师,你想多了,不花钱的。宜风‘腾达’公司的华总是地区教委华主任的亲侄子,我耶耶跟他是很要好的朋友,我又喊他作叔叔。要是帮别人的忙,他肯定会收礼,我帮你的忙,他哪会收礼?”
这伢子该不是怕自己出了这笔钱,手头上会不宽裕,故意这么讲的吧?可这伢子又从不撒谎的,莫非是真的?
李家明见老师半信半疑,连忙解释道:“真的真的,王老师,人家当老总的人,单厂子就值几千万,有的就是钱,哪会看得上万把几千块钱?
你放心吧,真的是平时人情。大狗伢跑货,每次都会给他送香菇之类的,他嫁妹子还是借我们的车当婚车,我们两家人好得象一家。”
教育系统相对封闭,王老师想起学生屋里连几十万的车都买两辆,也信以为真人家当老总会同样有钱,起码也相差不远,这才将厚厚一沓钱又放回包里。也好,省得几千块钱,正好帮磊伢买辆新摩托。伢子大了,有个好工作单位、有辆新摩托,寻对象总更容易。
“家明,那老师就承你的情了。”
“嘿嘿,王老师,你也太客气了。你是我老师,学生帮老师天经地义的。”
多年同学、朋友,说完正事的王老师有心替学生他俩说和,但最后还是不好张那嘴,起身告辞道:“传林、象枫,我还有事先走了。”
“莫莫,在这吃饭!”
“不了,本球跟我二三十年的同学、兄弟,我去看看他。”
这?
两父子为难地相互看了一下,性子硬的李家明还是没有软化,连忙拿车钥匙去送老师。
“莫送,这才几步路?好好读你的书,读书伢子莫分心。”
“是”
王老师看了眼固执的学生,暗叹一声,只好夹着黑色旧人造革皮包,去安慰自己的老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