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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些西洋药,硬是药回来了。这边好了,那边齐松义就要出院,说下人不便在医院多叨扰,没有家里人侍奉管家的道理。
求岳和露生不在,金忠明又不在眼前,论理家中上上下下,都该听齐管家教训,谁敢劝阻?嵘峻客居,又和他生疏,因此也不便勉强,和秀薇每天来看视一遍也就罢了。
秀薇心热,炖些清凉滋补的药汤送来,也算照顾周到。
周裕委屈道:“您回来就好了,我房间都给他腾出来了,叫他别在这里拘着了,他这个人就是太守规矩,也是为这个,太爷才看重他。”
求岳听了,无话可说,叫周裕:“厨房做点他能吃的东西,我这这儿陪一会。”
齐松义好不容易睡一会儿,大家也不好意思把他叫起来。
这里周裕去了,求岳自己坐在齐叔叔床头,有点感慨,也有点无语。这个家是在慢慢改变,有些东西很难用一言半语去评估,齐松义这份忠心和自省,金总很佩服,按照封建观念的衡量标准,他是一个最优秀的家奴。
但金总对家奴没有兴趣,他想要的是志同道合的战友。但一个人年过四十,有些观念真的很难改变了。
想起姚斌,求岳又觉得好奇,人和人的差距真大,其实齐松义有很多篡权的机会,金总心里多多少少是有点提防他,过去信任他,是奉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句老话,今时今日冷静想想,齐管家这份忠心究竟从何而来?
以他的才干,另谋高就,一样可以出人头地,何必屈居人下,一辈子做个家仆呢?
他这里漫想,齐松义朦朦胧胧,有些醒过来,屋子里半明不亮的,连日光透进来也是晦暗,满屋子药气扑鼻,带着伤口腥涩的气味。
求岳坐在床头发呆,忽然觉得身边手指动一动。
“醒了?好点没?”
齐松义蒙眬地看他,看他良久,微弱道:“允贞?”
金总没听懂他那两个字,起身来开窗户,寂静里骤然地,“咔哒”一声,是一句物是人非的回应。
齐管家被他这一声惊醒了。
半天,他仿佛失望,又有些自嘲:“是少爷来了。”
说着挣扎就要起身。
求岳撑着窗户,把些闷气往外赶:“行了行了别起来了,你起来,我再扶,你再起,我再扶,仰卧起坐有乐趣是吧?”
齐松义听见他声音,更觉得苦涩,默然须臾,如常笑道:“我没有事,郑博士医术很好,现在也能吃得下饭,也睡得着了。”
这几句话气息微弱,但口齿清楚,看来是真的有在痊愈。求岳叹口气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头也撞破了,谁打的你?”
齐松义淡然道:“我碰见姚斌了。”
齐管家在郑州追上棉船,就打发客船回去,自己上船押运。一路上许多客商,大家结伴而行,结果都在郑州被军队截住。
鄂豫皖地区,其实常往来此处的人都清楚,这里是所谓的“根据地”,蒋光头正派人在此处“剿匪”,那天不知是谁的消息,说有败退的“匪首”混入商船,于是所有车辆船舶,全部停下接受检查。
金求岳听得心中一寒:“什么匪?”
齐松义平静道:“共|匪。”
金总:“……”崩溃。
大哥,我很不容易才从抗战剧过渡到民国偶像剧,ball ball你们国共两党不要再来扰乱我们屁民的生活了好吗?还有齐叔叔你他妈这是什么体质啊?快闭嘴啊!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匪个屁啊要叫我的党,懂伐?!
金总很想过平静的生活,谈谈恋爱,揍揍铁锚,但历史不是独立的剧本空间。
它永远是一个整体。
齐松义见他脸色难看,以为他是怕沾染这些事情,吃力地抬起手来,宽慰地说:“我们清白人家,不怕这些事,不过当时真的有人上了船。”
金总:“……你救人了?!”
机会要来了吗?党组织终于要向我们爽文男主张开迟来两年的怀抱了吗?
齐管家听他一个“救”字,不由得皱皱眉头:“我等与匪毫无干系。其实这人究竟是被人指使上船,还是误打误撞只是逃命,这些我没有问,也无从得知。但是姚斌当时也坐船经过,他跟搜查的军长官报告,说我们船上匿藏了匪首。”
“……你把人交出去了?”
金总想哭了,这他妈是很大的政治错误啊!
齐松义摇摇头:“当然不能交。”
“昂?”
“这人当时藏在尾舱里,一旦交出去,无论他是不是,我们金家都难逃大惩。”齐松义冷声道:“其实我更相信他是真的共|产|党,因为如果是姚斌指使,那他不会藏在这么隐蔽的地方,应该早就跑出来诬陷我才对。”
一旦在船上被搜出共|产|党,不要说齐松义,安龙厂和整个金家,谁都跑不了。
齐管家当机立断,跟舱中的人交代了一遍,不动声色地走出来,把所有大洋塞进船工手里。
“船老大,对面那船的客人,是我家宿仇。”他对船工说:“这人吃里扒外,几乎害得我家破人亡。现在还不死心,想要赶尽杀绝。”
船老大又怕又急:“这位大爷,我们开船送货,求你少生事端,你的船费,我退了还不行吗?”
齐松义镇定道:“你把船工都叫来,把这些钱发给他们,按我说的做。今天我跟你是绑在一条船上,我家有钱有势,出了事我不至于死,而你,是一定会被枪毙,所以船老大,我的话你听不听?”
船老大哭丧着脸:“我听!我听!”
齐松义道:“把你的褂子脱了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