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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庄庄主挖好洞,轻轻将猫的身放下去,又在四围堆满了鲜花,再将土一把把撒上去,口中喃喃道“别人都说猫有九条命,你为什么只有一条可怜的孩子,是你骗了我,还是我骗了你?”
俞佩玉瞧着他矮小佝偻的身影,瞧着他那虽然孩子气却又是那么善良的举动,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声。
杀人庄主吃惊得跳了起来,大声道“谁?”
俞佩玉赶紧走出去,柔声道“你莫要害怕,我绝无恶意。”
杀人庄主紧张地瞪着他,道“你你是谁?”
俞佩玉尽量不让自己惊吓了他,微笑道“我也是这里的客人,叫俞佩玉。他竟然觉得什么事都不必瞒他,只因这畸形矮小的身子里,必定有颗伟大而善良的心。他对猫都如此仁慈,又怎会害人。杀人庄主那苍白而秀气,像是还未完全发育成熟的脸,终于完全安定下来,展颜一笑,道:“你是客人,我却是主人,我叫姬葬花。”
俞佩玉道:“我知道。”
姬葬花张大眼睛,道:“你已知道了?”
俞佩玉笑道:“我已见过夫人和令嫒。”
姬葬花眼睛垂了下来,苦笑道:“好像很多人都是先见到她们才见我。”
他突然抓住俞佩玉的手,大声道:“但你千万别听她们的话,我那妻子脑筋不正常,很不正常,简直是个疯子,我那大女儿更是个泼妇,没有人敢惹她,连我都不敢,她们长得虽美,心却毒得很,你下次见着她们,千万要躲远些。”
俞佩玉实未想到他对自己的妻子和女儿竟如此说法,不禁被惊得怔住,他说的话是真?
是假?
他看来并没有理由要骗他。
姬葬花颤声道:“找说这话全是为你好,否则我又怎会骂自己的亲人。”
俞佩玉终于长叹一声,道:“多谢庄主。”他停了一停,忍不住又问道:“但还有位能通鸟语的姑娘”
姬葬花这才笑了笑,道:“你是说灵燕,只有她,是绝不会害人的,她她是个白痴。”
俞佩玉怔住了,失声道:“白白痴。”
林木间,有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响起。
姬葬花一把拉住他的手,变色道:“这只怕是她们来了,你千万不能让他们见着你,否则你就再也休想活了,快,快跟我走。”
俞佩玉听了他的话,再想到那可怖的魔井,想到那双扼他脖子的手,忽然觉得自己以前为她辩护的理由,委实都脆弱得不堪一驳。
只见姬葬花拉着他在林木间左转右转,来到一座假山,从假山的中间穿过去,有间小绑,阁中到处都是灰尘、蛛网,四面写字的纸都已发黄。
阁的中央,有个陈旧的蒲团,两个人站在这小绑里,已觉挤得很,但姬葬花却松了口气,道:“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绝不会有人来的。”
俞佩玉一生中简直从未见过这么小的屋子,不禁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姬葬花道:“这里就是先父晚年的静坐诵经之处,从五十岁以后,他老人家便在这里,足下出户,达二十年之久。”
俞佩玉骇然道:“二十年足不出户但此间连站都站不直,躺更不能躺下,令尊大人又为何如此自苦?”
姬葬花黯然叹道:“先父自觉少年时杀戮太重,是以晚年力求忏悔,他老人家心灵已平静如止水,肉身上的折磨,又算得什么?”
俞佩玉长长叹息道:“他老人家,委实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他想到那姬夫人居然说姬家的祖先都是疯子,暗中不禁苦笑摇头,姬葬花拍了拍他的手,道:“你安心藏在这里,饮食我自会送来,但你千万不能跑出去,这庄院中流血已太多,我实在不愿再见到有人流血。”
俞佩玉瞧着他走出去,暗叹忖道:“他妻子已疯狂,女儿又是白痴,自己又是个侏儒,永远被人欺负戏弄,他的一生,岂非比我还要不幸得多,而他待人却还是如此仁慈善良,我若换了他,我是否会有他这么伟大的心肠?”
地上积着厚厚的尘土,俞佩玉叹息着坐在蒲团上。
这小绑中竟没有墙,四面都是以纸格的门窗隔起来的,严冬风雨时,那日子必定甚难度外面有流水声不断地在响。
过。
风吹树叶,也在响。
俞佩玉东张西望,只觉地上的麈土下,似有花纹,他撕下块衣襟,擦了擦,竟现出一幅八卦图来。
“先天无极”门下,对于奇门八卦一道本不陌生,俞佩玉名父之子,对于此道,可称翘楚,他静心瞧了半晌,伸手沿着地上的花纹划了划,他座下的蒲团突然移动起来,现出圆地穴。
地穴中很黑也很深。
俞佩玉忍不住试探着走下去。
就在这时,突然间,二十多柄精光雪亮的长剑,无声无息地自四面门户中闪电般刺了进来。
俞佩玉心胆皆丧,他若没有发现地上的八卦图,他若不精于奇门八卦术,他若还坐那蒲团上。
那么此刻他身子就已变成蜂巢,这二十几柄精钢长剑,每一柄都要从他身上对穿而过。
这是何等的机缘巧合,这又是何等的惊险,生死之间,当真是间不容发,他这条命简直是捡回来的。
但此刻他连想都不敢多想,赶紧将蒲团盖住地穴。
只听阁外有人道:“咦?怎地像是没有人?”
接着“砰”地一震,四面门窗俱都碎裂而开。
小绑四面,赫然站满了昆仑、点苍的子弟,齐地失声道:“他怎地逃了?”
白鹤道人沉声道:“他怎会得到风声?”
另一人道:“他绝定走不远的,咱们追。”
衣袂带风声响动间,这些人又都走了个干净。
俞佩玉直等了许久许久,才敢将那蒲团推开一线,瞧见四面再无人影,才敢悄悄爬上来。
流水声仍在响,风吹树叶声也仍在响,就是这风声水声掩去了那些人来时的行动声,俞佩玉才会全无觉察。
但他们又是怎会来的。
又怎会知道俞佩玉在这里。
俞佩玉惊魂未定,已发觉这“杀人庄”中,到处都充满了疯狂的人,简直没有一个人可以信任。
那么,此时此刻,他又该往何处去?
此刻他蓬头乱发,眼睛里已满是血丝,昔日温文典雅的少年,此刻已变得像是只野兽,负伤的野兽。
他再没有信心和任何人动手,也已没有力气和任何人动手。
突听一人经唤道:“叶公子叶玉佩!”
俞佩玉想了想,才知道这是在唤自己,他虽然听不出这语声是谁,但唤他这名字的,除了她们母女还有谁?
他想也不想,又钻进那地穴,盖起蒲团。
地穴中伸手不见五指。
他虽然感觉这地穴仿佛很大,却也不敢随意走动,只是斜斜靠在那里。
良久,他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突然,光线直照下来,蒲团已被移开。
俞佩玉大惊抬头,便瞧见那张苍白的、秀气的和善的脸,此刻这张脸上像是又惊又喜,失声叹道:“谢天谢地你总算在这里。”
俞佩玉却没有半点欢喜,咬牙道:“你还要来害我?”
姬葬花胸道:“都是我不好,我带你来时,竟被我妻子瞧见了,她必定想到了这里,竟将昆仑、点苍的那些凶手带来。”
俞佩玉冷笑道:“你怎能令我相信?”
姬葬花道:“若是我出卖了你此刻为何不将他们带来。”
俞佩玉这才跳出来,歉然道:“我错怪了你。”
姬葬花一脚将蒲团回原地,拉着他,道:“现在不是道歉的时候,快走。”
突听一人狂笑道:“你还想走!”
俞佩玉魂飞魄散“刷、刷、刷!”三柄长剑,闪电般刺了过来。
姬葬花大叫道:“住手、住手、你们不能”
但呼啸着的长剑根本不理他,俞佩玉身上已被划破两道血口,昆仑、点苍的子弟已将他重重包围起来。
他赤手空拳野兽般左冲右突,转眼间便已满身浴血。
白鹤道人厉声道:“留下他的活口,我要问他的口供。”
俞佩玉闪开两柄剑,一拳向他直击而出。
只听“砰”的一声巨震,那小绑的柱子竟被他这一拳击断,屋顶梁木哗啦啦整个塌了下来。
他抱起一根柱子,疯狂般抡了出去。
惊呼声中,一个点苍弟子已被他打得胸骨俱断,另两人掌中的长剑也被他脱手震飞。
白鹤道人大呼道:“这小子简直不是人,死的也要了。”
俞佩玉身形旋转,将那海碗般粗细的梁柱,风车般抡舞,只要是血肉之躯,有谁能樱其锋。
姬葬花远远站在一旁,也像是吓呆了,不住喃道:“好大的力气,好骇人的力气剑光闪动,叱吒不绝。俞佩玉眼前却什么也瞧不见了,耳里什么都听不清了,只是疯狂般抡着那柱子,只见他突然一松手百余斤重的柱子,夹带着千万斤之力,箭一般直射而出,一个昆仑道人首当其锋,海碗般粗的柱子竟从他胸腹间直穿过去。他人还未死,凄厉的呼声,响彻云霄,鲜红的血,四溅而出。别的人也不禁为之丧胆,向两旁闪开。俞佩玉已跟着这柱子冲出去,他眼前根本瞧不见路,只是没命地狂奔,钻过树木,钻过花丛。他身上刺满了花的刺,树的荆棘,但身后的呼喝声,竟已渐渐远了,他眼前忽然出现那灰白色的怪屋。“死屋!”坟墓岂非是最好的藏身之处。俞佩玉直冲过去。突地,剑光如电,挡住了他的去路。一个女人声音厉喝道:“你敢进这屋子,我要你的命!”
俞佩玉身子摇动,眼前只能望见一个模糊的影子,似乎有长发、白袍,有明亮的眼睛他终于认出了她,正是姬葬花的长女,那沙漠中的苍鹰。
他惨笑道:“能死在你手上最好,你至少不是个疯子”
他已完全脱力,他再度晕了过去。
屋子里没有燃灯,黯得很,俞佩玉一醒来,立刻就认出这正是那姬夫人的闺房。
接着,他就知道并不是自己醒的,而是有人惊醒了他,此刻这屋子里虽然没有人,但那沉重的门却已被推开,发出了“吱”的一声。
一个矮小的人影探了进来,正是那杀人庄主姬葬花,那不知究竟是善良还是恶毒的侏儒。
俞佩玉身子不禁抖了起来,颤声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定要害我?”
姬葬花走到他床前,然垂首道:“我对不起你,我本想救你的,那知反害了你”实在不知道那些人竟在一直跟踪着我。”
俞佩玉道:“既是如此,你此刻快出去吧。”
姬葬花道:“不能,我绝不能将你留在她们手上。”
俞佩玉惨笑道:“但我却是被她们救活的。”
姬葬花长叹道:“少年人,你知道什么,她们救活了你,只不过是为了要慢慢折磨你,要你慢慢死在她们手上。”
俞佩玉机伶伶打了个寒噤道:“她她们为什么要如此?”
姬葬花道:“你真的不知道?”
俞佩玉道:“我委实百思不解。”
姬葬花悠悠道:“我那妻子最恨姓俞的,你以为她不知道你姓俞?”
俞佩玉失声道:“呀我竟忘了”
到了此时,他再无怀疑,挣扎着要爬下床,姬葬花急得直搓手,道:“快扶着我走。”
突然,一个人推门而入,白袍长发,正是那鹰姑娘。
她无声无息地走进来,冷森森的瞪着姬葬花,目中全无半分亲情,有的只是怨恨与厌恶,冷叱道:“出去!”
姬葬花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大叫道:“姬灵风你莫忘了我是你的老子,你对老子,说话就不能客气些么?”
他暴跳如雷,指手划脚,像是突然变成了个疯子,一张孩子气的脸,也突然变得说不出的狰狞邪恶。
俞佩玉已不觉被这变化吓呆了,姬灵风却还是笔直站在那里,非但毫无惧怕,目光反而更冷,一字字道:“你出不出去?”
姬葬花捏紧了拳头,狠狠盯着她,像是恨不得将她吞下肚里,姬灵风还是神色不变冷冷的盯着他。
这父女两人,竟像是有着入骨的仇恨,你盯着我,我盯着你,也不知过了多久,姬葬花突然长长透出口气,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咯咯笑道:“乖女儿,你莫生气,若是气坏了身子,做爹爹的岂非更是难过,你叫我出去,我出去就是。”
他竟真的蹒跚着走了出去,那侏懦般的身子,看来更是卑小,一面走,口中还不住喃喃道:“这年头真是变了,做女儿的不怕老子,做老子的反而怕起女儿来了。”
俞佩玉也真未想到他竟会被自己的女儿骇走,心里又惊又奇,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姬灵风冷冷道:“你下来做什么?躺回床上去。”
俞佩玉道:“在下在下不便在此打扰,想告辞了。”
姬灵风冷笑道:“你听了那侏儒的话,以为我要害你是么?”
俞佩玉道:“他他毕竟是你的爹爹。”
姬灵风冷漠的面容,突然激动起来,嘶声道:“他不是我爹爹!不是!不是!不是”她抓着衣袂的一双手渐渐扭曲,痉挛,面上竟也有了姬葬花那疯狂的神色。
俞佩玉吃惊地望着她,过了半晌,她神情终于回复平静,目光又变得鹰隼般冷锐,瞧着俞佩玉道:“你以为他是个好人?”
俞佩玉虽未承认,也未否认。
姬灵风突然又咯咯大笑起来,道:“奇怪为什么有这许多人会受他的骗,上他的当,直被杀死了还不知道,还要以为他是个好人。”
俞佩玉道:“我和他无冤无仇,他为何要害我?”
姬灵风道:“无冤无仇?哼,你可知道这地方怎会充满了残杀,你可知道,生命在这里为何会变成如此卑贱?”
俞佩玉道:“我不知道。”
姬灵风纤美的手指又痉挛了起来,嘶声道:“这只因他喜欢杀人,喜欢死亡,他喜欢瞧着生命在他手中毁灭,别人死得惨,他越开心。”
俞佩玉怔在那里,背脊上已不觉升起一阵寒意。
这一家人夫妻、父女间,竟似都充满了怨毒,互相在暗中怀恨、咒骂,他也不知竟该相信谁的话。
姬灵风自然瞧得出他的神色,冷笑道:“这些话信不信都由得你,和我本没有什么关系。”
俞佩玉嗫嚅道:“我找不是不信,找只是觉得,一个人既然对猫狗都那么仁慈,又怎会对人如此残忍。”
姬灵风皱起了眉道:“他会对猫狗仁慈?”
俞佩玉道:“我亲眼瞧见他将一只死猫的身,好生埋葬了起来,当时他并不知道找在那里,显然并不是故意做给我看的。”
姬灵风嘴角泛起一丝奇异的微笑,悠悠道:“但你知道那猫又是谁杀死的?”
俞佩玉道:“谁?”
姬灵风道:“就是他自己。”
俞佩玉心头不由得一寒,失声道:“他自己?”
姬灵风冷笑道:“花儿开得正好时,他也会将花摘下揉碎,然后再好生埋起来,无论是花木也好,是猫狗也好,是人也好,只要别的生命活得好好的,他就不能忍受,但是那生命若死了,他立刻不再怀恨,只有死,才能获得他的善心,你若死了,他也会将你好生埋葬的。”
俞佩玉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再也说不出话来。
姬灵风道:“这一片庄院的地下,几乎已全都是他亲手杀死,又亲手埋葬的体,你若不信,不妨随便找个地方挖出来瞧瞧。”
俞佩玉只觉一阵恶心,嘶声道:“我只想走,走得越远越好。”
姬灵风冷冷道:“只可惜你j走也走不了。”
俞佩玉刚站起来,又“噗”坐倒在床上。
姬灵风道:“你若想活下去只有好生听我的话,否则你只管走吧,我绝不拦你。”她果然闪开身子,让出了路。
门是开着的。
但俞佩玉却不知是该走出去。还是该留在这里,他眼睁睁瞧着这扇敞开着的门,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姬灵风冷眼瞧着他,缓缓道:“你不必担心有人闯来,姬葬花胆子再大,也不敢带人来的,我自有要胁他的手段,我也有保护你的法子”俞佩玉终于站了起来,道:“你保护我?”
姬灵风冷冷道:“你只管放心,有我在,你绝对死不了的。”
俞佩玉缓缓道:“不错,此时此刻,的确唯有这里才是最安全之地,但有些人宁可冒险而死,也不愿求人保护的。”
姬灵风冷笑道:“但你却不是那样的人。”
俞佩玉淡淡一笑,道:“我不是么?”
深深吸了口气,大步走了出去。
无论他心中多么悲愤激动,说话却永远是温柔平和的,他永远不愿在人前失礼,别人若认为他柔弱怯懦,那就错了。
姬灵风也不禁怔了怔,道:“你真的要去送死?”
俞佩玉头也不回,走出了门。
姬灵风大声道:“你已无处可去,为何还要逞强?”
俞佩玉回过头来,缓缓道:“多谢关心,但我自有地方去的。”
姬灵风冷笑,道:“好,你去吧,反正你是死是活,都和我全没半点关系。”
她嘴里虽如此说,但直到俞佩玉已去远了,她还在那里痴痴地瞧着他出神。
俞佩玉晕过了半日,此刻已又是黄昏。
他每次脱力晕迷,以为已再难支持,但醒来时,用不了多久,就立刻又有了力气,这倒并不完全是因为他体质过人,那神奇的小惫丹,自然也有关系。
这时他跃入黄昏中的庭园,精神又一振,他伏着身子,穿行在林木中,别人显然也想不到他有这么大的胆子敢闯出来,是以也未在园中派人监视,何况无论谁想在这么阴森阔大的园林中,想避开人的耳目,却非难事。
但他也休想能闯得出去。
自树叶掩映中瞧出去,庭园四周都隐隐有人影闪动,每一株树下,每一片暗影中,都似隐藏着危机。
俞佩玉东窜西走,一心想寻回那破旧的小屋,只因他此刻只觉这“杀人庄”里,唯有高老头是可以依赖的人。
但庭园阴瞑,草木森森,他那里能辨得出方向,兜了无数个圈子后,他突然发现自己又到了假山流水间那神的“纸阁”前,地上的身虽已被移走,但残留的战迹仍在,那一幕惊心动魄的血战,似乎又泛起在眼前。
俞佩玉回头就走,但走了两步,又突然驻足。
姬葬花既已将他从这纸阁地下的秘窟寻出来,就再也想不到他又会回到那里,那里岂非已是最安全的地方。
俞佩玉实在无路可走,此刻想到这里,再不犹疑,转身又掠入了那纸阁,拖开蒲团钻了进去。
地穴中伸手不见五指,俞佩玉倚在冰冷的石壁上喘息着,眼前这一片无边的黑暗又藏着些什么?
他喘息渐渐平复,但这间题却越来越令他恐惧,他忍不住往前面搜素,突然,他摸着了一个人。
竟有人躲在这黑暗里等着他,黑暗中,只觉这人仿佛是坐在那里的,身上穿着麻布衣服。
俞佩玉连心脉都几乎停止了跳动,颤声道:“你你是谁?”
那人动也不动,更未笞话。
俞佩玉满头冷汗涔涔而落,紧贴着石壁,缓缓向旁移动,嘶声道:“你究竟是谁?躲在这里究竟想怎样?”
黑暗中仍无一丝动静,但这死般的寂静,却更可怖。
俞佩玉摸索着石壁的手掌,已满是冷汗,脚步一寸寸移动,脚下似乎拖着千斤铁链般沉重。
突然他手指触着件冰凉之物,竟是盏铜灯。
石壁凹入了一块,铜灯便嵌在那里,灯旁竟还有两块火石,俞佩玉赶紧一把将火石抢在手里,灯油未枯,但他手掌不停的颤抖,一时间那里打得出火。
俞佩玉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现在火石已在我手,你纵不说话,只要火光一起,我也会知道你是谁的,你何苦不现在说出来。”
这番话自然毫无作用,但俞佩玉这也不过是藉自己的语声,壮自己的胆,话说出来,他心神果然已渐镇定。
“嚓”的一声,他终于打着了火,点燃了灯。
火光一闪间,他已瞧见一个矮小的老人盘膝闭目坐在那里,须发俱已苍白,身上穿着件淡黄的麻衣。
他面色乾枯得全无丝毫血色,看来竟依稀巴姬葬花有几分相似,只是比姬葬花更森冷,更阴沉。
俞佩玉手脚冰凉,道:“你你莫非是姬葬花的爹爹?难道你还没有死。”
那老人从头到脚,动也不动,甚至连须发都没有一根动静,在闪动的火光下,看来赏在是说不出的诡可怖。
俞佩玉咬了咬牙,壮起胆子走过去,突然发现这老人须发有些不对,伸手一摸,竟是蜡铸的。
这老人原来只不过是具蜡像。
俞佩玉忍不住苦笑起来,但想了想,又不禁怀疑道:“想必是姬葬花的父亲的蜡像,却又怎会被藏在这秘穴里。”
他再往前搜索,只见这地穴前面竟有条秘道,黑黝黝的瞧不见底,也不知是通向什么地方的。
地穴方圆有两丈,除了这蜡像外,竟还有张小床,床边有个小小的木柜,上面零乱的放着些杯壶、书册,灰尘已积了半寸。
这些虽都是些平常的日用之物,但在这无人的秘穴里发现这些东西,却硬显得说不出的神秘,俞佩玉惊奇疑惑思索,终于恍然:“姬葬花的爹爹或是为了被人所逼,或是为了沽名钓誉,是以故作姿态,说是要在那纸阁里诵经忏悔,其实却在这下面睡觉,他为了瞒人耳目,所以又做了这蜡像,平日就将这蜡像放在纸阁里,别人既不敢进来打扰,远远瞧去,自然以为坐在阁里的就是他。”
这分析不但合情,而且合理,俞佩玉自己也很满意,却又不禁叹息,有些看来极神圣的事,真象却是如此可笑。
他将铜灯放在那小瘪上,忍不住去翻动那些书册,但却只不过是些传奇的书,并非是什么武功秘笈。
俞佩玉又不觉有些失望,突见一本书里,夹着几张素笺,上面写着的竟是些艳语绮词,而且看似女子的手笔。
俞佩玉文武俱通,一眼便看出词意中满含着相思悲恨之意,显然是女子以诗词寄意,将相思向情人倾诉。
那蜡像身材瘦小,容貌诡异,像这样的人,难道也会是个风流种子,难道也会有少女对他这般爱慕。
俞佩玉苦笑着摇了摇头,放下书,突然瞧见床下露出了一角锦囊,他又忍不住拾了起来,锦囊中,落下了一方玉佩,玉质温良,雕刻细致,正面阳文刻的是“先天无极”背面阴文竟是个“俞”字。
这玉佩赫然竟是俞佩玉家族中的珍藏。
俞家的珍藏,竟会在这里出现,这岂非更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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