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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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姐是我的堂姐，也是我辈族中唯一抱养来的孩子，她大我十几岁的样子，因我两家当年住一个胡同，我记事起便同她特熟悉，及至后来她出嫁了，我也常去看望她。如今她已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两个女儿也都出嫁并有了孩子，但我每见凤姐时仍觉得她还是我心目中的那个凤姐，淳朴善良，知老懂幼，为人厚道，热心肠，做事重情理，从不让人说不是，只是年老了许多。

    在我幼小的时候，母亲带着姐姐哥哥随我父亲去城里住了，我和祖母守在老家，祖母既要招揽我，又要忙营生，有时她那里做着饭，我这里却又哭闹个不停，这时凤姐便会常来抱我哄我，我也像中了邪，别人谁抱也抱不下，凤姐一来我就立时不哭了。当时各家都有自留地，我家地里的农活大多都是凤姐帮忙干完的。凤姐打小就是干活的好把式，庄稼地里的活没有干不了的，我就亲眼见她站耙扶犁壮小伙子般在地里耕三耙四。听大人说扬场是庄稼人最难的活，一般人做不来，凤姐却是扬场的好把式，夏秋季里，常见她和我大伯一同对着脸扬场，你一锨我一锨地交替进行，那刷刷飞升起来又急速落下的麦粒或谷物，经凤姐巧手一挥，那籽粒与杂物便听话般地分隔开来，凤姐的每一个抑扬顿挫的动作在我犹如一首乡土乐曲，自然流畅韵味十足特沁人心脾。那时我家的活计大大小小都有过凤姐的影子，就连阴雨天房子漏雨了，做饭没柴烧了，也都是凤姐房上房下出出进进地打理。祖母在世时常给我念叨：那几年多亏了你凤姐，要不是你凤姐咱娘俩还不知道怎么过呢！后来常有族人问我知道小的时候谁抱大你的么，我总是不加思索地说出祖母和风姐，潜移默化中凤姐于我已有了母爱般的那分亲情，她不但抱大了我，还帮助我家度过了那艰难岁月，她的每一番关爱与帮助，都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愈久弥浓。

    凤姐在族里人心目中的威信也是相当高的，最让大家称道不已的是凤姐对老人的孝敬，都说我大伯大娘找了凤姐算是找着了。虽说大伯大娘找了凤姐后又有了自己的儿女，不知是由于大伯大娘多年来拿凤姐当亲闺女对待，还是凤姐天生就是“懂事的好孩子”的缘由，都说凤姐打小至今对待老人比亲儿女还强。有年我大娘得了偏瘫病卧床不起，三个月凤姐床前床后擦屎端尿地精心伺候，为了不使大娘身上生瘘疮，凤姐每天将用过的屎尿布及时精心换洗，院子里天天挂满晾晒的布块，赶上阴雨天，她还要生上火炉耐心烘烤。在外工作的妹妹弟弟过意不去，要请假替换一下凤姐，凤姐说什么也不让，一再说找个工作不容易，可不能请假耽误了正事，把班上好不让大姐挂念比什么都强。就这样，凤姐硬是一个人没黑没白地伺候我大娘，等大娘能下床活动了，凤姐也累病了。特别是随后的岁月我大娘的病常有反复，凤姐为方便照应便把我大娘接到她家去住，有时一住就是半年多。常听族人和亲友去看望我大娘回来说：凤姐真是孝顺孩子，老人谁要摊了凤姐算是烧了高香了，看她把个老母亲伺候的，屋里床上身上干干净净利利落落，老母亲屎尿不出门屋里却没有一点难闻的味，吃好喝好算啥，身前身后地干净利落心情舒畅那才叫有福。

    其实风姐在婆家也是不清闲的，先是照看孩子，后来公公又常年卧病在床，婆婆也上了年纪需人照顾，丈夫农闲了还要到城里打工，里里外外的活计也真够她忙活的，每次去看凤姐都见她风风火火地忙这忙那，好像长了一双闲不住的手。有回我曾劝凤姐孩子都成家立业了，自己也上了年岁，这么些年风里雨里地也吃了不少苦，要不就少种点地，家里又不是缺吃缺穿的。凤姐却说庄户人家不种地咋行，等什么时候老了爬不动了就不种地了，说这话时凤姐的脸上毫无一丝怨艾无奈之感，倒觉得特满足特幸福的样子。

    凤姐的勤劳与善良也得到了应有的回报，不但日子过的挺景气，而且遇事亲友也爱帮助她。那年我分管一新建厂的工作，便马上想到让姐夫来做夯基活，其实也没挣多少钱，事后凤姐一家人却感激得不得了，好像担待不起我的帮助似的，说出来的客套话竟让我的眼睛湿润润的。也许凤姐还体会不到今生我对她的不忘与感恩，她从来不把自己对别人的关爱记在心上，但正是她的这种近乎朴拙的心怀，人们总对她有一种不待言表的尊敬与亲近，这应是凤姐带给我与大家的最深刻的人生启迪与思考。